老板娘笑着说:“看来红豆很喜欢你啊。”
“它叫红豆吗?”许沐惊讶的问。“跟你真配。”
她揉着红豆的头,小东西“哼哧”“哼哧”的吐出舌头,舔了舔她抱着自己的手背。
老板娘也从柜台后走出来,一边摸着红豆,半开玩笑说:“我养了红豆三年多,还是第一次看它对来往的顾客这么热情,看来这家伙也是个颜控啊。”
“三年多?”许沐怔愣片刻,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目光顿时柔和下来,笑了下,说:“我也有一只养了三年多的狗狗,叫糖糖。”
“也是泰迪?”
“不,是只大金毛。”许沐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红豆,嘴角噙着温柔的淡笑:“我刚到国外那会,不习惯那边的生活方式,然后我朋友建议我养一只狗,说是这样就不会感到孤单。”
那位朋友其实是帮她治疗抑郁症的心理医生。
最初只是有轻微的症状,因为性格太过慢热,清冷,当身边的人很快就打成一片时,她还是孤身一人,虽然早在上大学后,离开了苏禾,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可在那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身边都是些不熟悉的人,尤其在学业困难时,难免会有觉得难以煎熬,坚持不下去的念头。
而最后恶化,是因为在后来的不久,接到奶奶已经去世的消息,许沐急匆匆赶回去,却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那是与她相依为命几年的人,是她活在这世上最后的精神支柱,她还没能实现当初的诺言,等学成归来后就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而且在她离开的最后一刻,自己都没能陪在她的身边,连带着那栋老宅,也被那个女人在她回来的前几天给卖了。
许沐在墓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跟来劝自己的周恪说话。
当初她出国的时候,他知道奶奶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人,于是主动承诺,会代替她照顾奶奶。那时许沐是感激的,虽然她抗拒周家,抗拒接受一切来自周家的帮济,恨不得跟他们断绝一切关系,但是奶奶一直身体不好,身边没有人照顾,周恪肯帮她照顾奶奶,她甘愿让步。
然而在奶奶病危的那段时间,他其实是知情的,但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许沐,只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虽然知道这怨气很无厘头,可她还是没法原谅他,也因此更恨那个女人。
最后还是因为体力不支,被周恪强行带到医院,吊了几瓶水。麻木的躺了几天,回国以后,就变得更加自闭了。
慢慢的,就发展成了严重的抑郁症,学会抽烟,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心理医生建议她学着养宠物,照顾好它,从而也能学着照顾好自己,并说最好是养一条狗狗。就像老话说的,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
有天没课,她忽然想起这茬,于是抽空去了趟学校附近领养宠物的小店。
装修得非常精致的店面,她一走进去,就看到屋子里全都是各种不同品种,不同年龄的宠物狗。热心的店员向她推荐了几个品种,全都是乖顺可爱的小家伙,见到有人靠近便欢快的摇尾巴,朝她吐舌头,唯独糖糖,一直一动不动的蹲在笼子里,睁着眼望着前方,有人来了也不动丝毫。
店员向她解释说,这只狗狗其实早先已经被领养过几次了,但每次过不久时间,就会被对方以各种不能再养宠物的理由退了回来。本来活泼好动的小家伙经历了几次抛弃后,慢慢的就成了现在这样,不热情,甚至有点抗拒被领养。
听着,她竟不自觉流出了眼泪。
和她一样。
总是被抛弃。
眼前的小家伙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跟她对视,偶尔低下头舔两下爪子,许沐跟它对视片刻,不过几秒,就下定了决心——她要领养它。
店员有些为难,因为很怕眼前这个小姑娘也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同情心泛滥。
“不会的。”许沐说。
因为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许沐蹲在笼子面前,朝糖糖伸出手,小家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也抬起爪子,穿过铁笼的间隙,搭在她的掌心。
你看,相似的人,总是会彼此惺惺相惜。
三年来,小家伙就像亲人一样陪伴她,度过那些难熬的日子,每次在她心情低落抑郁症发作时,糖糖就像有心灵感应,默默的趴在她的脚边,吐出舌头舔她,用它独有的,表达爱意和安慰的方式来鼓励她。
加之心理医生时常的开导,慢慢的,她的病情便有了好转。
但是很可惜,因为要回国,她不得不把它转送给隔壁邻居代为照顾。
老板娘说:“其实你也可以把它带回国继续养的。”
许沐摇头,神色黯淡悲凉。“你不懂。即使我不回国,也……不能再继续抚养它了。”
与其到时候更痛苦,不如现在就让它离开自己,适应新的生活,还有家人。
楼梯口处伫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他倚着楼梯扶手站着,幽深的目光径直落在那低头专心逗弄小狗的人身上。
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还有她说起自己的宠物狗糖糖时,时而温柔,时而黯然的神情。
相处这么多天,这是陆景琛第一次看到这个不一样的许沐,以往的她,淡漠,安静,狡黠,对什么都无所谓,而此刻,却像是忽然从云端下到凡尘,有些尘世间最平凡普遍的情感。
真是一个,奇怪而又神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