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
微云道:“怎么,法师不担忧我与朱巧娘在一个屋内,会害她命?”
明毓沉默良久,白衣僧袍被微风吹动,他深邃的眸中带了歉意和愧疚,薄唇动了动:
“是贫僧误会你了。”
“你可知她为何想要害我?” 微云忍不住问出来。
明毓脸上带着极大的困惑:“ 并不知。”
微云垂首:“那你还记得朱家小姐的闺名?”
“贫僧未曾注意… …” 他揉了揉腕间的无妄念珠,正色回答。
微云仰着头,唇角弯起,盈盈笑意绽放在唇边。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悲的吗?朱巧娘一心恋慕的人,却连她名字也未记住,这已经是最大的报复了。
微云咬了咬唇,带着揶揄:“你可记得,若是我救醒了朱家小姐,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今她醒了,这也是完成了诺言,出家人答应之事,一定要做到哦。”
“记得,只是不能… …” 明毓法师难得带上了窘意。
“不能坏你修为,也不能去做坏事。我知晓了,我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微云朝他眨眨眼,带着调皮和促狭。
“我替你变个模样,不然你想全杭州城的人都认出你吗?” 微云挥了挥手,使出一道法诀,将他变作一副清秀书生的模样。
明毓有些不自在:“ 这… …这… …”
“快走啊,别磨磨蹭蹭。” 微云率先走在他前面,一边回首朝他招招手。
明毓在后跟着她,一路上不时有些媳妇姑娘拿眼睛觑他,用手帕掩唇轻笑,或扔了他一些香囊、瓜果之物。
他往日在城中行走,也有人不时看他,不过都是带着恭敬,并无扔他香囊的举动。他浑身不自在,脸颊也有一丝的红晕。
微云对朝明毓扔手绢的年轻姑娘道:“别扔了,没看到他名花有主了吗?”
年轻姑娘脸颊酡红,噘着嘴哼了一声。
明毓踟蹰道:“莫要胡说。”
微云凑近他耳旁: “ 我若不这般说,一会她就会缠上你,我可是好心救你。”
她离得太近,淡淡的女子馨香萦绕在鼻尖,让他心里无端跳了几下。
他不动声色地与她拉开了距离,默默地垂首。
“到了,到了。” 微云指着湖边,晚上愈发热闹,丝竹乐声,灯火画舫,交织如梭。
微云带他走过一座幽暗的石桥,石桥另一端摆着卖莲花灯的小摊。
微云道:“你去买一盏莲花灯送我,可好?”
卖灯笼的老汉也道:“小相公,既然你娘子要,便替她买一盏吧。”
明毓脸色通红,讷讷:“贫僧… …并非… … ”
微云截过他话头:“ 我家相公脸皮薄,老伯莫要取笑他,请老伯把高处那一盏千重莲花灯取下给我。”
老汉乐呵呵地拿了竹竿,将莲花灯取下,递给了微云。微云拿眼睛看明毓,他从袖间取出了碎银,递给了老汉。
微云提着千重花瓣莲灯蹲到湖边,点燃了中间蜡烛:
“我的条件就是,你和我一起放了这盏莲灯,如何?这可没有害你修为,也没让你做坏事。”
明毓沉默一晌,蹲下身,伸出手捧住了莲灯的另一半,一同将莲花灯放入了湖中。
花灯细微的灯火随着湖水越荡越远,忽明忽暗。
微云唇畔含笑,目含柔情:“多谢法师啦,不过请法师去问一问卖灯笼的老伯,这座桥的含意。”
“我走啦。” 微云嘻嘻一笑,沿着石桥跑远,怕被他追上一般,不多时就消失在了月色中。
明毓困惑地看着飘远的莲灯,踟蹰一瞬,到了灯笼摊前。
老汉认得他,和善道:“与你家娘子放完灯笼了?”
“她并不是… …” 明毓解释。
老汉笑:“年轻夫妻,难免脸皮薄。不过每年来这座桥的人不计其数,我却从未见过长得比你们夫妻更好看的玉人。”
明毓迟疑一下,问:“这桥有什么寓意吗?”
“哈哈,相公莫非不是苏杭的人,或者就是山上修行的和尚?
我糊涂了,相公是外地来的吧,这桥唤作‘白首’,男女二人从这桥上走过,定能白头到老。过了这桥,男子替女子买一盏莲花灯,一同放入水中,就是保佑‘夫妻情深’之意。”
明毓法师脸庞一瞬烧得通红,只觉得这蛇妖不知廉耻,竟然诓骗他做了这般事!但他几次冤枉了她,心中又愧疚又羞窘,百般滋味,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