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寒如水,月色斑驳落在唐九脸上,他微笑:“我知你厌恶我狠毒,你不如听我说说我的事,可好?”
“自从我入了唐门,被赐名唐九,那便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唐老夫人日日都要打我几顿出气,那时我懦弱不堪,暗暗希冀只要忍耐,终有一日他们会当我是真正的家人,就如… …唐如山一般。
后来,我眼瞎了,成为唐门耻辱,落入最卑贱的境地,人人可欺。一日,唐老贼大宴宾客,客人中有一位中年男人,江湖称他‘霹雳子’雷横,他最是喜好长得漂亮的少年。”
他默然一瞬,呼吸凝重,脸色浮现狰狞、难堪与难言的仇恨:“诚然,我只是个可怜的瞎子,即便被辱也无人可诉。只是好歹从名份上,我也要称唐老贼一声父亲。他不仅不肯护我,相反,大手一挥,把我送到了雷横床上。”
他笑道:“微云,你说说,谁能救我?我该如何?”
微云哑然,默然不语。
他淡淡道:“如今我已受到惩罚,再也离不得你。只要你心里没我,我会日日饱受锥心之苦,不得解脱。若是有一日,你心中悦我,我便能得欢愉。”
微云又离他远些,冷冷道:“唐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唐九脸颊的红晕退了下去,他眼中雾气朦胧,容颜灰白惨淡,有种认命般的破败。
他咬了咬牙,倔强与骄傲破碎,哽咽:“你若是不喜欢我杀人,我便不杀人,可好?只求你能让我跟着你。”
明毓法师将法云从空中浮到地上,微云落了地,见他收起了凝结的法云。他们此时正好是在金山寺的对岸,去往城中的渡口处。
虽是解了毒,但是微云毕竟伤了一回根本。她如今还未恢复过来,所以精神有些不济,脚步还有踉跄。
明毓法师雇了一艘船,要送微云回城。
“不必麻烦法师,我自己可以回去。” 微云心感歉疚,面容带了些羞窘。
明毓法师合掌,目光澄明:“阿弥陀佛,施主伤重未愈,这是贫僧该做的。”
微云脸上浮起淡淡红晕,垂了垂眼眸,淡淡道:“劳烦法师了。”
二人上了船,微云入了船内,半倚着船壁,正好可以看到湖光景色。
明毓法师坐到船头,麦色肌肤落下斑驳的光影,从她的眸光望去,可以看见他深邃冷峻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他整个人都落入了光影中,俊朗修长的身体上浮着淡淡的光晕,像晕染了一层佛光般,清冷禁 欲yu 。
划船的艄公常在这一带,他早就认出了法师,口中一直问个不停,都是些极为琐碎之事,譬如明日天气如何,可会有雨之类。明毓耐心温和地解答,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浮出淡淡的佛意。
艄公自己都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憨厚一笑:“我问了法师许久,实在过意不去,我无以为报,不如为法师唱上一曲,当作是谢礼。”
明毓法师清冷淡然:“甚好。”
艄公的船桨划开盈盈波光,剪碎了潋滟的流水。他的声音不算好听,却极为质朴动人。苏杭一代吴侬软语,纵然是艄公这般的老头唱,也能听出其中柔肠。
一曲歌罢,艄公不好意思:“都是些我们船家所唱的乡俗俚曲,上不得台面。若是我家女儿来唱,那才叫动听。”
明毓合掌:“无妨,各有千秋。‘若使人作乐,击鼓吹角具,箫笛琴箜篌,琵琶铙铜钹,如众妙音,尽持以供养,皆以成佛道。’ 只要有诚挚向善之心,这些微妙庄严的音乐,都能供养我佛。”
“原来如此,乐声也可供佛。” 艄公听得一脸诚恳:“那我日日朝着金山寺唱乐,也是在向佛祷告了?”
“正是如此。” 明毓道。
艄公聆听教诲,胸腔的心脏噗噗跳动,恨不得怂恿人人都唱上一曲,让佛祖能听到他的衷心祷告,他脸上神采奕奕,问微云:“姑娘可会唱曲?”
微云心中淡淡纠结:她会的歌曲并不多,最熟练的莫过 ‘最炫民族风’、 ‘小苹果’等热门金曲。这还是托广场大妈的福,每日在她家楼下循环,久而久之,她都能哼唱一番。若是她在金山寺脚下,唱广场舞的歌,会不会毁了寺庙宁静?
而且这类歌曲极具魔力,听过就难以从脑海中抹去,一想到若是日后金山寺脚下的船家们朝着佛像唱广场舞曲或我的滑板鞋之类神曲,她心中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艄公目光灼灼,一面划桨,一面热情地期盼微云也能供奉一曲。
终于,她脑海中想起了一曲小时候听过几遍,却记忆深刻的歌曲,只能淡淡道:“若是我唱不好,不要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