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白日的暑气消散,夜风透过纱窗吹来阵阵凉意,然而姬无姜却睡得并不安稳。紧闭的眼睑下,眼珠在不停转动,似乎着了梦魇,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梦里还是那片皑皑白雪,姬无姜孤身一人现在雪地中,举目四望,除了无垠的白色,再无其他。姬无姜深吸一口气,明明是梦里,却依旧能感受到刻骨的寒冷,侵入五脏六腑。
很快,雪地尽头出现一线黑暗,紧跟着一线殷红,潮水般向她涌来。
“迟了……迟了……”虚空中传来一个男女莫辨的声音,哀哀低诉。
姬无姜环顾四周,除了她,再无旁人。
“来得太迟、太迟。”那声音带着无尽凄楚和诘问,厉声道:“你为何来得这般迟!来不及了,一切都毁了、都毁了!”
铺天盖地的黑暗与血污翻涌而来,那声音陡然尖锐:“快跑,无姜!快跑啊!”
姬无姜无法动弹,在血海惊涛披头盖下的瞬间,豁然惊醒!
桌上的烛灯已燃尽,余下一滩冷凝的蜡泪。深夜的小镇一片宁静,蝉也不鸣,偶尔有蟋蟀的叫声间或传来,更显得午夜寂静。
姬无姜拭去额上的汗珠,翻身起床。窗外一弯残月,漫天星光,她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翻窗掠出。
睡在床里侧的阿瑶翻了个身,睁开一双清亮的眼,看着姬无姜离开的方向。片刻,重新闭上眼,把脸埋进枕间。
在一处略高的屋顶,姬无姜停住脚,风拂过鬓边,逐渐吹散梦里的压抑。姬无姜索性在屋顶躺下,盯着漫天星子出神。
那个梦,自她有记忆开始就频频出现,永远同样画面,同样的声音,重复同样的事。然而五岁前的记忆,她半点也想不起来。
曾经反复追问过姬罂,得到的答案始终如一:你是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孤儿。
问得烦了,姬罂就作势要揍她:“你这女娃娃怎么这么倔!问出身作甚!为师把你捡回来,含辛茹苦拉扯大,怎么,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要为师准备认亲去了?我告诉你,你要是胆敢叛出师门,做这等不孝之事,我打断你的腿!”
直到有一回,姬无姜无意听到姬罂和师兄的谈话,这才知道自己是从落雪岭被捡回的。
彼时,年幼的姬无姜还不明白落雪岭意味着什么,如今……
“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躲藏。”对着朗朗星空,姬无姜突然开口。
楼下传来轻微动响,很快,一跳人影跃起,落在屋顶。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黑鹰。
黑鹰上下将姬无姜打量一番,道:“啧,果然是你。白天的易容差点把我骗了,下回易容记得把你这身无命门的臭味洗洗。”
姬无姜条件反射地把袖口凑到鼻尖闻闻,撇了撇嘴:“毛病。”
“你可知道姬罂的下落?”黑鹰将刀抱在身前,单刀直入。
“我若是知道,就不会沦落至此。”感受不到黑鹰身上的杀意,姬无姜懒得起身,仍旧盯着广袤星空,懒懒答道。
黑鹰皱眉,“姬尧光也不知道?”
“姬尧光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想知道,尽管问他去。”
“姬无姜,我奉劝你一句,碧玺的意义,比你知道的重要得多。姬罂牵涉其中,只怕有别的目的。你如今身处其中,有些事是避不掉的。”
姬无姜有些惊奇地看了眼黑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哼。”黑鹰冷哼,“你的命还有用处,姑且留着。”
“哦,所以你第三不准到底是啥来着?”姬无姜眨眨眼,问。
黑鹰:……
在黑鹰即将发怒之时,姬无姜蓦然从屋顶弹起,纵身飞掠,逃得无影无踪。
“碧玺之事,多谢告知。”
待姬无姜回到客栈,却见阿瑶坐在桌边拨弄灯芯,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一走了之。”见姬无姜回来,阿瑶托着腮歪头看她。
“我倒是想,隔壁两尊瘟神让么?”姬无姜在桌前坐下,翻了只杯子倒水喝,“倒是你,凭毒娘子的本事,纵使身后洪水猛兽,想要保下一命,不是什么难事,为何非要插手进来?”
阿瑶牵过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眼波流转:“明知故问。”
“一方碧玺竟能牵动各路牛鬼蛇神。”姬无姜呷了扣茶,啧啧称奇。
“这碧玺,可不是普通的碧玺。傅擎苍将它公之于众,安的绝不是什么好心。”
“一个里头都还不知有什么的蓬莱秘宝有这么大吸引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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