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十二楼背后复杂的脉络。
“一开始我都不敢信,天枢楼的楼主竟然是五十弦里的那位大人!”卓钊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啧啧惊叹。
五十弦背后的主人乃大魏当朝国师,此事算不得什么重大的秘密,但此人与十二楼有关一事也令姬尧光吃了一惊。
“还有更神奇的事。”看着姬尧光面上惊愕的神色,卓钊不免有些得意,神神秘秘地凑过去,道:“至少在十几年前,天枢楼才是十二楼的核心,掌握着十二楼的命脉。”
姬尧光瞥了他一眼,道:“可如今,落入了晏岑手中。”
“所以天枢楼那帮元老们对晏岑是十二分的不满意,还有一点更奇怪的,晏楚流和天枢楼过往甚密。”卓钊又敲了敲桌子,挑眉道:“问题来了。既然这群权势滔天、曾一度掌握十二楼几十年的老人精早就看晏岑不顺眼,为什么还要放任他做大,却没有选择一个更听话的傀儡取而代之呢?”
此时姬尧光已经完全放下册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愚弟不才,来的路上拟了个话本,不知贤兄可有兴趣一听?”
“讲。”
卓钊闻言直起身子,兴奋地搓了搓手,道:“这就要从十几年前……”
“挑重点讲。”姬尧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噢。”卓钊耷拉下脑袋,努力精炼了下语言,重新道:“天枢楼本意的确是想让十二楼在江湖壮大,甚至执掌中原武林,所以他们看上了更有野心和手段的晏岑。只可惜晏岑太过有野心和手段,逐渐脱离了天枢楼的控制,可同时十二楼在他手里日渐势盛,这些人鱼和熊掌妄图兼得,所以一直放任晏岑。但背地里天枢楼从未停止寻觅合适的替代品,直到他们看到了晏楚流。”卓钊眨了眨眼,低声道:“等十二楼如日中天之时,就是晏楚流取晏岑代之的日子。”
这一番猜测确实可以解释十二楼背后这些复杂的关系,但仍有一个疑问。
“晏楚流是晏岑的亲儿子,即便晏岑独掌十二楼,日后也必将传位给他。他为何多此一举与天枢楼合作?”姬尧光一语道破。
卓钊搔了搔脑袋,有些苦恼地摇摇头,“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晏楚流越过晏岑与天枢楼来往甚密的原因。除非……”他干笑一声,“这俩不要命的父子想凭借区区中原武林势力,把大魏只手遮天的国师给掀咯。”
卓钊所言不无道理,姬尧光吐了口气,暂时把晏家父子诡异的关系放在一边,问起另一件事:“藏兵阁惨案,有什么线索?”
“你觉得十六年前声名鼎盛的武林盟主是怎么搭上魔宫余孽的?”卓钊不急着解惑,反问道。
可惜姬尧光不吃他这套,挑眉示意他有话快说。
“自然是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卓钊只能自问自答,“这个牵线搭桥的人,就是晏岑。而且……”他的尾音拖长,意味深长地说道:“害死沈阙之的真凶不是傅擎苍,是晏岑。”
面对姬尧光陡变的脸色,卓钊又慢悠悠来了句而且:“当年有一个人目睹晏岑杀害沈阙之。”
心念电转,姬尧光突然脱口而出:“沈玲珑?”
卓钊一噎:“你怎么知道?”
“猜的。”姬尧光横了他一眼,却担心起另一个问题:“这些秘辛泄露,不会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罢?”
毕竟是十多年来为所未闻、无迹可寻的事情,多一分小心自然没错。
“放心。”卓钊摆摆手,“你是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从这帮死人精嘴里翘出来这些东西的,虽然不是全貌,但天枢楼的一些杂役和五十弦的姑娘们又提供了些许线索,东拼西凑才凑出这薄薄几张纸的。”
说完他又伸手拍了拍姬尧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这回是真见识了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大哥,红粉骷髅,你行走江湖也要多加小心,若陷入温柔乡里,我们这些弟兄可就玩完了。”
姬尧光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道:“这句话,有本事你当着殷姑娘的面说一遍。”
卓钊瞬间哑火,认命地耷拉下脑袋。
又略略翻看了一会儿,姬尧光准备收起小册子回头去找姬无姜,不料才从无情打击中回过神的卓钊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接过纸张粗略一扫,姬尧光皱眉问:“这名单是?”
“先前晏楚流不是拿了你的信令么,虽说及时通知到了各处,难免有慢一步的时候。”卓钊解释道:“我就顺着这个回头查了下,发现他拿着你的信令找了这些人的行踪和下落。”
这份名单上的均是江湖上十数个门派位高权重之人,其中还有个十分扎眼的名字——元千机。
看来晏楚流正是接着和善堂的情报网找到了元千机,那么剩余的人……
姬尧光心下一沉,迅速收起名单,起身就要送客。
“大哥!”卓钊十分委屈,“就算你金屋藏娇,也不用这么绝情、连口酒都不给就赶我走罢!”
“她有病在身,庄子上又没什么人,哪里抽得出手来招呼你。”姬尧光拍了拍他的肩,道:“等来日得了空,必请你不醉不归。”
“那……”卓钊眼珠子一转,舔着脸提条件,“我要尝尝你埋后院里的那坛好酒!”
“行。”姬尧光答应得十分干脆。
卓钊嘿嘿一笑,一面说着不许反悔,一面连蹦带跳地出了别庄。
送走卓钊、妥善放好名册后,姬尧光快步回到内院。然而当他走进院子里,银杏树下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点心碟子,哪里还见得到姬无姜的影子!
“无姜!”姬尧光大惊,把内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瞧见她。心下焦灼,他闭了闭眼,耐下心细细回想起这些日子她常去的地方,很快有了计较,转头朝别庄后的山谷中走去。
***
别庄群山环抱,地势与断魂谷有几分类似。别庄后有一条清溪流淌,沿溪而上风景秀丽,溪水尽头有一汪清池,一条小瀑布从高高的山崖上直坠而下,水花莹白,煞是好看。
最近姬无姜总爱往这处跑,在池边一坐就是大半天,每每归来时精气神都要好上一些,姬尧光也便由着她了。
沿清溪快步而上,不多时那汪清池以及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姬尧光这才松了口气,但待他看清姬无姜此刻的模样,那口气又重新吊了起来。
“无姜!”他飞奔而去,在池边驻足,看着端坐瀑布下的姬无姜,心疼又无奈。
时已至八月末,天气虽不冷,但山溪寒凉,她又只穿着单衣,溪水从头倾下,早已将她浇透。
听见姬尧光的声音,她慢慢睁开了眼,身体略略前倾,一双眼静静得看着他。不知是不是瀑布的原因,那双眼看起来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看得姬尧光心下一紧。
他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落在她身边,任凭飞溅的水花打湿衣襟。他弯腰去拉她,然而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点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姬尧光叹了口气,劝道:“无姜,你身子还没好全,若淋出病来怎么办?”
姬无姜抿了抿唇,纹丝不动。
“乖,你这样折腾自己,我会心疼。”姬尧光伸手就要去抱她。
在手臂揽上她后背的时候,姬无姜突然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那双雾气朦胧的眼里有着数不清的复杂神色,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她低声嚅嗫,声音嘶哑。
“师兄。”她说:“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