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一分分冷了下去。
寒意自心底而起,晏岑眼珠颤动,身形微晃, 佩剑差点脱手坠落。他喃喃:“不,这不可能!”
晏楚流嗤笑:“是啊, 在你的眼里,娘已经死了吧?”
窗外喊杀声震天, 晏岑的耳畔却慢慢响起了淅沥沥的雨声。
二十三年前, 是个秋雨夜。
那夜的灯和今日一样, 昏暗晦涩, 却丝毫不能掩盖那个立在灯下女子的风华。
江北第一美人令婉, 晏岑的发妻,晏楚流的生母。
一身素衣, 钗环尽去, 绸缎般的长发铺泻而下, 一张脸粉黛不施,桃花目柳叶眉,秀口琼鼻, 肤胜白雪, 在昏暗的灯下更显出一种出尘的气质。这样一张脸, 无怪乎能令魏帝一见难忘。
然而此刻,美人垂泪,一双妙目翻红,正颤颤地看着晏岑。
她问:“晏郎,为什么?”
晏岑无言以对,只能说:“这都是命。”
要怪就怪魏帝偏偏看上了你,怪天枢楼的那些人以楼主之位相诱、要送你入宫,怪我手中剑不够利,护不住这倾城容颜。
那一年的初冬,大魏的后宫多了一位婉美人,尚碌碌无为的晏岑葬了发妻。红罗帐招魂幡,坟头萋草美人卧榻,幼子的哭嚎和宫人的慢声细语交叠而来。
那一年,令婉死了,却也活了。
那一年,立志名扬江湖的晏岑终于踏上了十二楼楼主的高座。
两年后,天枢楼的那位出人意料地送来了令婉的消息。婉昭容暴毙宫中。
“可惜,娘活下来了。”晏楚流的话把晏岑从冗长的回忆里拉了出来,“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杀’了娘的人,会是你。”
“这不可能!”晏岑暴喝。
晏楚流木然看着他发怒,从怀中摸出一只锦囊丢在案上,“你若不信,自己拆开看看就是。”
晏岑的目光在他和锦囊之间来回数圈,最后还是慢慢伸手拿起锦囊,取出内中之物——
一张洒金桃花笺,字体秀丽,只写了一个“恨”字。
长剑在那一刻跌落,晏岑捧着桃花笺踉跄跪倒在地。
那是令婉的字迹,他还认得。
“这种洒金桃花笺是近年从京城流出来的,墨是新墨,你该看得出。”晏岑居高临下俯视他,道:“这是数月前,娘亲手交给我的。”
晏岑低眸静默片刻,突然大笑出声,他抬头看向晏楚流,笑问:“是她让你来杀我的?”
晏楚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自十九年前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了你。”
“你懂什么!”晏岑凄惶大笑,声声诘问:“我没得选!想要出人头地只有这一个机会!你以为今日你行走江湖人人让你三分是为何?全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汲汲营营费尽心力挣来的!”
“你享受着这一切,有何颜面反以刀剑指向我!”
晏楚流的目光在那一刻竟柔软了下来,他蹲下身,凑近晏岑那张愤怒惊惧的脸,轻声说:“爹,我是您一手教出来的。所以,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晏岑呼吸一滞,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晏楚流重新起身退开,朗声道:“璇玑夫人,看够热闹也该出来了罢!”
话音方落,门外响起了女子娇娆的笑声,随之一袭绯衣推门而入。
晏岑的眼眶睁了睁,惊疑之色更重。
只见璇玑夫人在晏楚流身侧站定,对着晏岑福了福身,巧笑嫣然:“楼主。”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晏岑霍然抬手指向璇玑夫人,惊道:“贱人!你居然……”
“楼主言重了。”璇玑夫人打断他的话,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虚与委蛇八年,换来此刻站在这里,璇玑知足了。”
“这些年我何曾亏待过你!”
“楼主待我自然是极好的。”璇玑夫人款步上前慢慢蹲下身,纤长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眼里杀机毕现,“只可惜,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在晏岑惊愕之时,晏楚流缓缓背过身去,冷声道:“利落些,时间不多了。”
璇玑夫人闻言侧过脸,嘴角漾开笑容,“晏岑你看,你的儿子在催我杀你呢。”
晏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然而如今药效完全发作,他连去抓自己的剑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璇玑夫人从袖中抽出匕首,利刃在灯下折射出森森冷光。
“你究竟是谁!”晏岑大喊。
“这就要请晏楼主亲自去问问十五年前的冤魂了。”璇玑夫人在他耳畔低语,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扎入他的心口!
惨叫声刚刚出口就戛然而止,璇玑夫人紧紧捂住晏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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