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才走到穿廊下,只见她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正站在那里,一瞧见她们两个顿时脸色一变转头就跑。
王熙凤岂是那傻的,见此情形忙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那小丫头一哆嗦,停了下来,便被王熙凤从身后上来一脚踹翻在地。
“你跑什么?我是鬼不成叫你吓成这样?”说着扬手一巴掌打在那小丫头脸上,“说,你究竟瞒着什么!”
那小丫头却只哭哭啼啼不肯应答,待听了王熙凤说要烧了红烙铁来烫她的嘴,方哭道:“二爷在家里,打发我来这里瞧着奶奶的,若见奶奶散了,先叫我送信儿去的,不承望奶奶这会子就来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心中顿生疑窦,只道:“好端端的他叫你盯着我作甚?莫不是家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货?快如实道来,否则我这就去拿了刀子来割你的肉!”说着便从头上拔了支簪子下来直朝那丫头嘴上戳。
那丫头忙躲闪,边哭道:“二爷方才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两支簪子和两匹缎子,叫我悄悄的去送给那鲍二的老婆,叫她进来,她收了东西就进来了,二爷便叫我在这瞧着奶奶,说是瞧见奶奶回来了就先去送信儿。”
那鲍二的老婆却也是一奇人,生得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真真是叫人一沾便再恋恋难忘,荣宁两府里头竟是多人皆与她有段露水姻缘,着实放.荡。
王熙凤一听便登时气得浑身发软,当即带着平儿归家去,却刚至院门前又见一丫头在那里探头探脑,一见她来了亦是缩头就跑,王熙凤当即将人喝住,一巴掌将人抽趴在地上,蹑手蹑脚走到窗前。
只听里头那妇人娇媚道:“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贾琏说道:“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又怎么样呢?”
那妇人说道:“她死了,你将平儿扶正只怕还好些。”
“如今连平儿也不肯叫我沾一沾了,平儿也是一肚子委屈不敢说,早晚将那母夜叉毒死就好了,到时候我将平儿扶正,你也能光明正大伺候爷了,如今却竟是躲躲藏藏恼人得很。”
王熙凤听罢气得浑身乱颤,一时只觉心如刀绞,那泪珠儿便顺着脸蛋流了下来。
她王熙凤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却自问对他贾琏一心一意,谁承想他心里竟恨不得她去死!
又听那两人都赞平儿,王熙凤更气苦,转头便给了平儿两巴掌,接着一脚踹开门进去,眼前那白花花的两具身子更激得她眼睛都红了,当下也不容分说,上前抓住鲍二家的头发将她拖拽下来,照准了就是一顿厮打。
“下.贱的骚蹄子!作死的好淫.妇!你偷汉子偷到主子头上来了,还要弄死我?今儿我便叫你瞧瞧究竟谁弄死谁!平儿过来!”
平儿无辜挨了两巴掌,却也恨极了这两人,只道:“你们两个没脸没皮的做这腌臜事,却何故攀扯我!”说着便也对着鲍二家的厮打起来。
贾琏甫一见着王熙凤便已没了主意,心里不免又气又愧,因而见王熙凤打鲍二家的他却也不好说什么,哪想平儿也动手打人,便气得踢骂道:“好娼.妇,你也打人!”
平儿气苦,哭着去找刀子欲寻死,好险叫众丫头婆子拦住了。
王熙凤见此情形愈发气得眼珠子都红了,“贾琏你个乌龟王八蛋!你也勒死我算了,刚好我们都死了你就跟你的娼.妇快活一辈子去罢!”
贾琏素日被王熙凤压得狠了,眼下倚酒三分醉,当即拔了墙上的剑就欲打杀王熙凤,“不用寻死,大家一起死了都干净了!”
王熙凤见他这般只觉心中大痛,红着眼眶凑到剑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怜我竟熬得连个淫.妇也不如了,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你杀!有本事你便杀了我!早早的痛快了结了我也不必再受罪了!”
前头已经听了信儿的贾母带着众人匆匆赶来便听到王熙凤这番决绝的话,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做什么做什么!好端端的要死要活闹腾什么!琏儿你这混账还不快将剑放下!”贾母怒喝,贾赦则三步并两步上前一脚就踹翻了贾琏。
“打杀自个儿的媳妇?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去!你老子我娶了邢氏那么个倒霉婆娘都还不曾想弄死她,凤哥儿纵然千般不好万般不是,却不比邢氏那倒霉婆娘好千百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成天瞎闹腾什么闹腾!”
邢氏的脸都绿了。
贾母亦黑着脸啐道:“下流东西,成日家偷鸡摸狗,什么香的臭的好的烂的都叫你搂怀里去了,为这起子淫.妇打杀你媳妇,你可是脑子淹了黄汤!”
这边几个长辈训得贾琏跟只鹌鹑似的,那头众姐妹却是拉了王熙凤和平儿到里头好生安慰去了。
王熙凤素来要强,跟个霸王似的人物,如今却是红着眼泪如雨下,失魂落魄的好不可怜,叫众人看着也不禁心里发酸,暗叹不已。
这贾琏旁的没什么,只一样,那便是裤腰带松得很,瞧见个颜色好的就走不动道儿了,若非王熙凤手段强硬,如今这院子里头还不知得有多少妖魔鬼怪呢。
贾琏只恨王熙凤霸道善妒,却何曾想过,倘若她不在意他贾琏这个人,又何必自寻烦恼平白惹人厌烦?终究有爱才有妒,不容人不过是太在意,可偏偏贾琏不懂这个理儿,只一次又一次狠狠在她心上扎刀子,倘若有朝一日王熙凤当真死了心,却不知他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贾琏在众人的教训下终于还是对王熙凤和平儿赔了礼道了歉,王熙凤却也不曾再为难他,只很平静的原谅了,众人皆松了口气,贾琏的脸上亦露出了轻快的神色,只瞧得林瑾瑶不禁冷笑不已。
这感情上的事儿最怕的不是对方跟你吵跟你闹,而是不管怎样人家却连闹都懒得再跟你闹了。
她冷眼瞧着,王熙凤这回只怕当真是冷了心了。
林瑾瑶故意留在最后走,临出门前,却跟贾琏说道:“其心不正,其身不修,其家不齐者,何以为官造福百姓?琏二哥如此行事,莫不是已当官当腻了?赶明儿御史一本参上去,琏二哥只莫哭。”
贾琏闻言顿时心里嘎噔一声,思及当初在扬州时林如海的谆谆教诲,顿时心里又怕又急,生怕林瑾瑶一气之下告知林如海。
他却还想着背靠林如海,何时再往上升一升便再好不过了,如今真要叫林如海知晓了这些事,撒手不再管他了可如何是好?
越想,贾琏便越急,只得对着王熙凤伏低做小,指望她能去跟林瑾瑶求求情,叫她千万别拿这些“小事”叨扰姑父大人,却哪想王熙凤并不理睬他,只将他往门外一推,叫他在外头吃冷风,任凭他在外头如何好话连篇也只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贾琏气结,偏不敢再对她发火,只得灰溜溜的转身去了平儿屋里,谁知平儿却也不肯搭理他,同样将他扫地出门去了。
贾琏给气得直跳脚,站在门外怒道:“一个个的竟是胆子肥了,今儿你们既然将爷扫地出门,往后你们可千万别再哭着求着爷进你们屋子里去!”说罢,便扭头随意找了间屋子睡下了。
隔日一早,却听闻下人来报,“鲍二家的吊死了!”
王熙凤只冷笑一声,不再理会。
又闻她家里人要去告官,贾琏心里有鬼,于心不安,便偷摸着拿了二百两银子给了鲍二,又许他日后再给他寻个好媳妇,这才将将家人安抚住了。
如此这般闹下来,贾琏也觉得没意思,虽则嘴上不说,心里却已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真该牢牢守着自个儿的裤腰带,如今竟是惹了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