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琢打蛇随棍上,边听边点头,套取了不少有用信息,比如这场婚礼周日举行,她实际只过去待三天。
三天?差不多就是走个形式了。
从某种角度看,沈初觉的确费了心。
这让李不琢内心烦乱不堪,下意识撕扯食指指甲边缘的皮肤。
“呀,你流血了。”一个穿制服的女生掩嘴惊叫。
李不琢低头看见殷红的血珠冒出,说了声“抱歉”就端起餐盘起身离去。
*
下班回家洗个澡,已是凌晨一点多。
按往日的排班,明天该李不琢休息。
但因为被临时派去宴会厅,她只好支着眼皮在床上翻看那份婚礼筹办方案。
这是由公关部和餐饮部共同跟进,宴会销售部承办的。已经忙了一段时间,客房部只抽了一个人过去帮忙,就是李不琢,难怪今天吃饭时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满是怜悯。
“赵景惠,知名歌手,珠宝设计师,拥有个人品牌‘VIEW’。其设计品风靡巴黎与纽约……”白色灯光下,李不琢打着呵欠,用铅笔在方案书上勾画。
左手食指卷了张创口贴,按一按还是有点痛。
她突然想到临走时,在换衣间听同事提起,赵景惠三十几岁,是澍城本地人,这次是她二婚。她的前夫是一位美国外交官,现任是欧洲近年崛起的青年小提琴演奏家。后者是英国人,还是伯爵家中的小儿子,比她小了整整十岁。同事一脸欣羡地说,她的人生真是没白过,大叔和小鲜肉都尝过了,爱情轰轰烈烈,再婚也不吝大操大办。
当时李不琢跟嘴,可不是么,酒店就需要大操大办的人来养活。
再翻几页,她终于撑不下去,关灯缩进被窝。
梦里她又与沈初觉站在窗边,任落日余晖洒了一头一脸,给他们周身刷了一层蜜糖。
不清楚在哪里的窗边,反正李不琢气急败坏地想跑,却被沈初觉死死拽住。
就连这个时候,李不琢仍在不争气地感慨,他真好看。和她痛苦的蜕变不同,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这么好看。
是亭亭的少年,身着雨打梨花的白。
他低低地开口:“不琢,你不要走。”
“为什么?”
“……是我错了。”
“错?你成绩是全校第一,又懂照顾自己生活,那些老师恨不得把你装在花车里天天游街办巡展,你如珠如宝的,怎么会错?明明是我小人之心!”
“你别这么说……”
“放手。”
“不琢……”
“你放手!”
李不琢就这样和沈初觉在梦里吵了一整夜,他低声下气,她声嘶力竭。
以至于早晨醒来时,李不琢觉得喉咙发干,疲惫异常。
她顶着黑眼圈看镜子,无奈地想,都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
没人通知李不琢几点到酒店,她踩着正常上班的节奏,八点准时到达。
谁知乘员工电梯的时候,碰见沈初觉。
李不琢乖巧地笑:“沈总早上好。”
沈初觉沉默地点头。
一同进电梯的还有礼宾部主管,连李不琢的招呼也顾不上回应,他语速极快地跟沈初觉谈起周末的婚礼。李不琢知趣地站在他们后面装背景板。
不过礼宾部主管到26楼就出去了。
李不琢按了53楼,沈初觉则去48楼。
在电梯指示灯跳上39楼的时候,沈初觉突然退后一步,还稍微调整位置与李不琢齐平。
李不琢纳闷地看他一眼。
他却没有看过来,只是低头小声说:“今天的妆很好看,香水也不错。”
哈?
说完电梯就停住了,然而在沈初觉跨出轿厢的一刹,他又停下,回头时嘴角蓄着一点笑:“我很喜欢。”
“喜——”
不满的抗议被合拢的电梯门切断。
——喜欢你个头啊,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是为了遮黑眼圈和……
欲哭无泪。
李不琢这才注意到,电梯轿厢前后均为光亮的镜面。
刚才沈初觉肯定一边听礼宾部主管讲话,一边偷看她。
她此刻前所未有地埋怨起酒店的清洁员为什么工作那么卖力,把这些镜面擦得如此干净,让这轿厢的角角落落都一览无余。
当然也包括她那红成猴屁股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