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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种情绪可以被称作为“同病相怜”。作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多么奇妙。多么有趣。
这趟旅行总能给她惊喜。
“我以为,你现在会立刻抽我的血,这样才符合你的身份。”安宜轻声说,脸上依然微笑不变,“可你却坐在这里,问我终结自己的原因。”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在乎我呢。”
“不要转移话题!”楚辰压低声音,目色微沉。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可他知道的是,她对他的确有着影响力——她的人生,她的观念,她的选择。她这个人,对他而言仿佛就是一个难以完成的挑战。
因为她外表与内心的截然不同,那种文静无害与冷漠危险之间的排斥,不得不承认,他深受其吸引。
关于他,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这才是让他更难以言喻的关键。
不论他们是否能够存活,不论是否能够有未来……毫无疑问,她所说的话,已然在他的人生之路上撕开了一道不平整的裂口。像面真实之镜那样照出了反过来的自己。
安宜微微一笑。
“你瞧,在实验室带了二十多年,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只将你当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实验品,而谁,会防备一个除了智慧之外手无寸铁的实验品呢?”
她歪歪头,笑道,“我的亲生母亲给我最好的礼物不是她的抗体,而是她的优秀基因。我学得那样快,而他们给我的东西那样少,我不得不想其他办法来满足人类最基本的心理,好奇心。”
在所有工作人员完成当天的任务下班回家,开始享受作为正常人的饭后娱乐的同时,她只用了三个晚上,就得到了实验室所有链接网络的密码。在夜深人静倦怠的灵魂陷入深深的沉眠之后,她睁开了眼睛,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不被允许的知识,传记,艺术,文化……她将世界都搬入了她的思维宫殿之中。
而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在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切历史之中,最常见的字眼,居然是“战争”。
她的养母总是这样告诉她,“世界很和平,人类互相关心,亲人之间和睦,爱情总是甜蜜美满,人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发现最好的自己。”
而眼前的事实告诉她,世界从未和平过,到处都爆发着战争,人类不曾停止过互相猜忌,种族之间的隔阂难以消除,即使是亲人也能够为了金钱反目成仇,为了爱情步入婚姻的少之又少最终也可能因为一方出轨而感情破裂,人总说追求着自己的梦想到了最后往往屈服于疲惫生活成为更无力的自己……
太过圆满美好的东西总是不真实的,充满欺骗性,而她自小就生活在巨大的谎言之中,每一个递来的礼物都别有居心。对于安宜来说,世界上最可怕的并非“战争”,而是“人”这种制造战争的野兽。
看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厌烦。
“你们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却要不相关的人来承受后果。一边吃着兔子的肉,穿着他们的皮毛,一边呼喊保护动物。既不忍心亲眼目睹它们被宰杀,却又能够心安理得地把它们炖汤下药……我能够看得懂世界上所有的数字和逻辑规律,可我依旧看不懂人类自己。”
而在战争中生存下来的,最有名声卓越的,却都是沾染着最多人命的人。生存斗争的存活者,并不总是最美丽,最优雅的,往往都是最无情,最幸运或者最顽强而已。
到了最后,最有可能活下来的,是楚辰,还有精英男。
“我看得太少,也看得太多。”安宜平静地说,“我的出生不被所有人所期待,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死亡,你也不必在乎。”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趟没有归程的旅行。她经历过的谎言太多,生与死也成为了某种虚幻的假象,轻易可以勘破。
“我在乎。”
安宜一愣。
他说什么?
“我在乎,”楚辰直视她的双眼,“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就是忍受不了那种生活,你说的没错……可是至少现在,我很清楚:我既然已经承诺过好好保护你,就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地去送死。”
顿了一下,他放低了声音,“更何况……你可能是治愈这种病毒唯一的希望。”
果然。
安宜静默了几秒,才微微一笑,轻声道,“啊,是吗……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