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两人穿过偌大的客厅,周嫂将她送到楼梯口,徐途侧头看了眼,徐越海拿着汤匙站在厨房里,正弓身尝味道。
徐途迈上台阶:“谢谢周嫂。”
她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在房中磨蹭一阵,换身干净衣服下了楼。
餐厅里就徐越海一个人,他带着老花镜,正拿手机看新闻,见徐途出来,立即抽出身旁的座椅。
抽到半路,徐途已经走过去,在他斜对角的位置坐好。
徐越海身体僵硬片刻,收回手:“吃饭吧。”
徐途没吭声,拿起筷子,夹菜的时候顿了下。整个饭桌摆得满满当当,打眼一看,都是些名贵食材,鲍参翅肚,山珍海味。
徐途手又收回来,心中没来由的不舒服,她想到在洛坪的时候,第一顿饭吃青菜和土豆丝,还有一道白菜烩猪肉,大人们都不舍得吃,把猪肉让给小孩子。
偶尔改善伙食,也不过炖点牛肉、排骨,或是杀只鸡。
今天这一桌少说四位数,够山里的小朋友不知吃多久,她以往不在意这些,大手大脚浪费惯了,本以为生活就应该是这样子,这趟回来她才了解,原来人与人的生活天壤之别,可能你最不在意的东西,却是别人努力拼搏,一直向往的。
如果自己改掉一些小陋习,哪怕省下几块钱,都能帮助山里孩子很大忙。
徐途自我反省了一番,一时又担心,这么晚了,秦烈不知到没到秦灿那里,有没有吃饭,吃的什么,丰盛不丰盛……
徐越海见她不动筷,小心翼翼的问:“菜不合口味?”
徐途回过神:“没有。”她随便夹了口菜送到嘴里:“以后别做这么多。”
他有些诧异:“怎么?”
“浪费。”
徐越海不禁挑了挑眉,低着头,从镜子上面看她,笑着说:“都听你的。”
徐途这回没搭腔,两个人坐在长长的餐桌前各吃各的,没有交流,偌大的房间里安静的不正常。
徐越海起身,去客厅打开电视,又坐回餐桌旁。
屋子里终于有了声音,他先展开话题:“那天我们结束通话以后,再打你电话就不通,听秦烈说,你被那群人抓走了,有没有吓到?爸爸听了,差点犯了高血压。”
徐途忽略最后那句话,夹起块鱼:“秦烈有没有跟你说,是他救了我?”
徐越海撂下筷子,回忆了下,秦烈当时只轻描淡写,报了平安,并未说其他。
徐途又说:“没有他,估计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徐越海撑着桌子,把眼镜取下来。
“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
他将眼镜放旁边,靠回椅背:“提到秦烈,爸爸不得不跟你谈谈。”
徐途一挑眉:“谈什么?”
“你们两个不合适在一起。”
“哪儿不合适?”
徐越海说:“无论家庭背景物质基础,还是年龄出身,你们都不合适。”
徐途也不急,轻飘飘地道:“那你觉得什么算合适?”
他说:“应该是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一表人才,谦逊上进,爸爸不需要对方是有钱人,甚至公司以后都要交给你们去打理。”
徐途也靠向椅背:“你确定这样的人不是为了你的钱?他们会看上我这样的?”
徐越海微愠:“你敢保证,秦烈就不是为了钱?”
“他什么为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一句话把徐越海顶得没话说,两人无言片刻,客厅的电视机传来音乐声。
徐越海说:“但这人最起码要生活在洪阳。”
徐途重新拿起筷子:“我可以去洛坪。”
听到她的话,徐越海胸口起伏了几次,态度坚决:“如果是这样的话,爸爸绝对不会同意。”
她嚼着菜,淡淡说:“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他被她气得不轻:“就非要跟他在一起?”
徐途这回懒得答他话了。
过很久,餐桌那旁深深叹口气,似乎妥协的说:“今天不说这些,先吃饭。”
徐途没吭声。
他说起别的:“明天你要跟爸爸去警局录口供,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警方,配合他们调查。”
徐途:“银行的东西取回来了?”
“已经交给调查组。”徐越海禁不住又说她:“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哪有小孩子把话藏在心里的。”
“藏习惯了。”
“你当初就不应该找黄薇。”
“你说得对,是我害死她,我的错。”
徐越海筷子微顿:“爸爸不是这个意思,我……”
“行了,还让不让人吃饭。”徐途忽然间心烦意乱。
徐越海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他这回彻底沉默,一顿饭食不知味,餐桌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
过了会儿,徐途不禁抬头看他,他端着碗,默默往嘴里夹米饭。
半年没见,他似乎比原来消瘦一些,佝偻着身,孤孤单单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上去有些可怜。
徐途不由握紧筷子,想到车上秦烈嘱咐她那些话。骨肉血缘她逃不过,曾经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有时候看着他慢慢变老,会心疼难受,但每每想到韩佳梅的死,想到她几乎残掉的手指,还有他身边永远围绕那帮小明星,她的心就像筑起一道围墙,不由自主硬起来。
她想,也许她永远不会真正原谅,隔在两人中间的,不仅仅是一张长桌,而是一个死掉的韩佳梅。
这个距离永远无法缩短,因为韩佳梅再也回不来。
过很长时间,徐途心中轻轻叹气:“这排骨做得不错,口味适中,很香。”
另一边,徐越海端着碗抬起头,看她半刻,眉眼柔和的笑了:“喜欢让周嫂明天继续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