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的母亲是一个传统而保守的女人。
她一生做过的唯一一次出格的事大概就是当年跟着姜凯东私奔。
出身书香世家,乖巧懂事成绩优异,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任谁都不会相信她能做出私奔这种事。
姜瑜记得当年姜凯东还没有发家的时候,那是一家人最美好的时光,她和姜瑜一样怕冷,即使在初冬季节也要把房间烧的暖暖的,有时暖气过热,室内温度可达三十多度,她光脚就只穿着一条碎花棉布裙,黑长柔亮的头发随意的挽成髻,在书房或阳台静静看书。
有时姜瑜很吵,她从不责骂,低声唤姜瑜过去,教姜瑜读古词。
像她这样的女子会喜欢读谁的词呢?
姜瑜只记得她当时白皙侧脸,声音轻浅:“暮去朝来即老,人生不饮何为”
姜瑜也听过她声调激昂读外文诗句,有时含着泪有时读完看着窗外眼神放空像是回味。
她看起来柔弱矜贵,但内心充实丰富,她随着时间变得越发坚固实用。
后来,姜凯东把她们接到别墅去住,姜凯东越来越忙,频繁出差和外宿,她越来越沉默,后来,她开始养花,一年四季,待在花房的时间比一家人相处的时间更多。
姜瑜不满这种状态,时常吵闹,姜凯东只当她闹脾气,很少理会。
无人理会,姜瑜渐渐静下。
姜瑜12岁那年,母亲带她去旅行。
姜瑜已经不记得那是哪里了,只知道这趟旅行匆忙而短暂,甚至不曾留下一张照片。
依稀记得一个场景,烈日熏熏,阳光刺目,装修雅致的茶房和一个古老的亭子。
姜瑜站在玻璃窗前,透过大片的窗框,望见无边际的绿色湖水,上面层层叠叠阔大荷叶,有粉色荷花亭亭独立,随风摇摆。
姜瑜踱步走出茶房,郎朗天空,湛蓝开阔如镜面。白色大鸟舒展的影子掠过,在姜瑜眼中留下一道银白色弧线,姜瑜心情愉悦,笑起来,用手指敲打发烫的玻璃窗,轻声呼唤:“妈妈,快出来看,有大鸟,看它飞到哪里去了”
母亲看她,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姜瑜走回茶房,母亲对她说:“姜瑜,你要安静。”转头望向窗外,目光平淡。
玻璃里映出母亲的侧脸,姜瑜伸手挡住阳光,眯着眼顺着她的视线顺时针方向,一点一点看过去——
出差将尽半月的姜凯东就在对面的亭子里。
阳光刺眼,姜瑜仔细看,姜凯东和一个陌生女子分坐在木桌两端,桌上摆放茶水和点心,女人说话间歇时伸出手指捻起一块放进嘴里里慢慢咀嚼。
那个女人齐耳短发,气质独特,穿黑色连衣裙,露出大片肩膀和锁骨肌肤,嘴唇颜色艳丽,笑起来毫不矜持,嘴巴咧的很大,但并不难看,看起来张扬豪爽。
姜凯东看着她,脸色光鲜,眼神甜腻。
那是一种人到中年终遇真爱,不计后果陷入热恋的模样,新鲜且冲动,姜凯东在这一年里,像一个20多岁的少年一般活力年轻。
姜凯东和女子长时无语,相视对坐,仿佛他们拥有多年默契,在这悠悠水乡邂逅,惺惺相惜,天高水远。
母亲穿淡蓝色细线连衣裙,目光平静,从手包里拿出一支烟,点燃。
姜瑜坐在她的手边,静静的,直到一支烟燃到尽头。
“妈妈”
她看到泪水顺着母亲的脸一路滑下摔在桌面绽开一朵小小水花。
母亲把烟头摁在烟灰,伸出手摸摸姜瑜的头安抚她。
招来服务生低声说了两句话,把小费递给服务生牵起姜瑜的手走出茶房。
姜瑜回想,他们似乎从不曾争吵和互相指责,似乎永远共存的如此融洽,原来,平静就是最大的问题。
再后来,母亲去世,她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张日记和照片都没有,惟有的两张照片是姜凯东去老家时偶然发现。
她走的决绝,只剩下活着的人无限哀恸无尽留恋。
告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各奔东西,亦或是阴阳相隔。
**
姜瑜做完手术就回了家,请假,关机,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叫外卖,吃完就打游戏看电影,实在无事可做,梳妆台镜子里看着自己半晌,看的久了,脸部线条似乎有了变化,眼角的细纹和嘴角的线条,一种持续的渐次的变化:日渐腐朽和抑郁寡欢。
和姜瑜打开抽屉,所有长久不用的工具都摆放出来,化好妆,更换衣服,低腰牛仔裤,白色衬衣,衬托完美身体,披上光滑油亮的黑色皮草,裸足穿一双细高跟凉鞋,走到客厅倒一杯伏特加,仰脖一饮而尽,步入茫茫雪夜。
把车停在一家酒吧前,姜瑜下车。
雪很大,风也很大,姜瑜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并不去拨弄,径直走进酒吧。
姜瑜时常来酒吧,但并不偏爱哪一所,这家酒吧店面不大不小,装修并无出奇,和所有夜生活场地一样,红灯绿酒,歌舞喧嚣。
每一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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