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猪油,这回我可不救你了,我比较怕烫。”
纪流云顿时低下了头,她重新戴上了面纱,一副娇憨的少女模样,晏决心下无奈,又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纪流云看也不看他,上前就去问班主,之前那小孩子还在不在,班主一看她来了,便眉开眼笑了起来,问了几句伤势要不要紧,便夸赞道:“姑娘可真是会走,虽然出了意外,但姑娘的技艺实在是举世无双啊。”
纪流云非常骄傲地回过头,挑衅地看向晏决:“怎么样,人家老班主都夸我技艺无双呢。”
晏决在一旁狗腿地附和:“那是,咱们流云技艺顶顶好,天下第一好。”
话刚落音,之前那个台子上的小孩便小心翼翼地过来了,站到纪流云身下,拉了拉她的裙摆。
纪流云一看到他便同情心泛滥,蹲下来道:“我正要找你呢。”
“姐姐对不起……”那小孩软软糯糯地给她道了个歉,十分懂礼貌,长大了一定是个遵纪守法的好良民。
纪流云抬起头看向晏决:“这孩子倒有点像你呢。”
晏决看了看那小孩皱巴巴的脸,有点不高兴,小声道:“哪里像了……我可好看多了。”
纪流云又看向小男孩,“你不用道歉,姐姐知道不是你的错。”
然后对班主道:“你们这之前是不是有个黑衣服的小孩,出事的时候就站在你后面的。”
班主想了想,便对着某个方向喊了两声:“二牛,过来。”
“二牛……那这个是不是叫大牛?”
班主很惊奇:“你咋知道?”
纪流云扶额。
咱就不能给孩子取个正常点的名字吗?
穿着黑衣服的二牛很快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看见纪流云和他身后的晏决,吓得又躲在了班主后面,一双眼睛黑的发亮,似乎藏着很多说不明白的东西。
纪流云一把将他抓了过来,毫不客气:“你为什么要欺负大牛!为什么在绳索上抹猪油?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他的?”
二牛被她这么骤然一问,顿时爆发出巨大无比的戾气,一个小拳头就打掉了她的手,眼神仿佛嗜血的狼崽:“你凭什么说是我!”
纪流云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两步,有点茫然无措。
大牛也被吓到了,退到了纪流云的旁边,和她一起茫然无措。
晏决叹着气,摇了摇头:“我就知道……”
然后走上前去,将纪流云拉在了后面,蹲下来看向了那个全身防备姿态的男孩,柔声道:“我们才不会干那种坏事呢,对不对?”
二牛狠狠点了点头,虽然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慌乱,却情不自禁朝晏决那边靠了靠,晏决便就势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两人一派母慈子孝……啊不,父慈子孝的画面。
纪流云有点愣,却发现对方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去,小到连她也听不见。
“二牛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对不对?”
二牛犹豫了一下,一双冻伤的小手在怀里搓了搓,然后点了头。
“但是大牛哥哥却很喜欢二牛呢。”晏决望着他,声音很小很小,旁边根本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知道是你往上面抹了猪油,他不敢走,怕摔下来,却又不敢告诉班主是你做的,因为他怕你挨打。大牛哥哥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愿意你挨打。”
“不是我抹的!”二牛顿时又失控了,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发现对方将自己箍得很紧,然后那个大哥哥朝他绽开了一个笑容,接近太阳的温度,仿佛若有光,“二牛不怕,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二牛虽然很想挣脱他,却又被他的秘密吸引了,别扭的站在原地,侧着耳朵听起来。
晏决神神秘秘道:“我小的时候也很讨厌我的哥哥,他不过比我大几个月,但他却过得比我幸福,后来我就悄悄用石子砸他。”
二牛抬起眼皮,怯生生道:“后来呢?”
“哥哥原谅了我,我也知道是自己错了,后来,我也过得很幸福。”
二牛低下头,一张脸因为被冻得太厉害而起了皮,好半晌才奶声奶气道:“大牛就比我大一岁,师父把什么都教给他,不肯教给我。”
“等你长到他这么大了,师父也会都教给你的,只要你努力,他有的,你也都会有。”晏决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却仿佛不是在看他,“你有这样一个爱护你的哥哥,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幸运呢……所以,别再做这种事情了,好不好?”
二牛怯生生望着他:“你会告诉班主吗?”
“当然不会了。”
二牛又抬头望向了大牛,和一旁带着面纱的漂亮姐姐,小声问道:“那你会告诉那个大姐姐吗?”
晏决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露出温柔却又狡黠的目光,伸出食指放在嘴边:“不会,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纪流云全程茫然地看着他和那个男孩拉了个勾,互相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协定似的,然后站起来。
“完了?”
“完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说啊。”
纪流云急得抓耳挠腮:“你们到底说什么了?”
晏决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其实你不能把很多问题都放在明面上来说,我今天要是没跟过来,那个孩子大概一生都要活在黑暗里了,我该说你性子直吗?”
“为什么?”纪流云显然还是个懵的,“他做错了事情,难道就不该让他承认错误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也是后悔的,但是你就这样捅出来了,他可能就没有办法回头了。”晏决说起这番话的时候,显然不是随口一说,“我不是说做人应该以德报怨,只是一个人并不是无缘无故就坏透了,我们没办法帮他一世,至少能在他一脚跨入地狱大门之前,拉他一把。”
纪流云怔住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好像正如晏决所说,一脚跨在地狱的大门边缘,摇摇晃晃,游移不定。
“流云,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那你呢,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私心吗?”
“有的。”
“什么?”
“我的私心,”晏决望向她,笑容一如既往温暖明亮,“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