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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与你多说无益。”
纪流云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了她的父亲,“是不是下一步就又要将我许给他做皇后?还有秦黛玄,也许给他为妃?”
“何来的又字?”纪良眉头一皱,望向自己的女儿,神情有些不悦,“你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就是宿命吗,为了那遥不可及的皇位与权势,为了兵权能如烙铁一般烙在自己手上,要将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绑了一世,还不够么?
心底忽然生出些许悲凉,纪流云望向眼前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父亲爱过母亲吗?”
纪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一时哑然。
“我曾经一直以为母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她有天底下最好的丈夫、最煊赫尊贵的家世,直到我听了一个故事,才知道她有多可怜,嫁给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她心里有多委屈啊。”
“您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呢?为什么不放她去更广阔的世界呢?”
纪良心头一震,迟迟没有回答。
“我也一样,我不想再成为你们手中摆布的人偶,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粗布麻衣耕茗相伴,也好过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身边……母仪天下。”
纪良哑口无言,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儿,恍惚间,他觉得女儿好像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至于是脱胎换骨,但总觉得不像是原来的那个女儿了,可是他又实在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容貌仍旧是那样的容貌,声音也没有变。
变的,大概是人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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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姚姝站在天牢门口,满含热泪地望着倒在里面不省人事的儿子,口中喃喃唤道:“决儿……”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即使曾经有着遇州第一美人的名头,如今也不过是个迟暮的妇人罢了,一双手再比不上往昔那般柔滑,眼神也不比以往娇憨妩媚,却仍旧能看出她昔日的风采。
晏决听不见她的声音,躺在草堆上,昏昏沉沉地睡着,好像外面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一缕阳光从窗口上照了下来,打在他的脸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仍旧是那么温暖恬然。
“娘娘……您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若是让二十六殿下看见了……”
那狱卒的话还没说完,当下就被姚贵妃一脚蹬在地上,杏眼横眉,气急而骂:“狗奴才!本宫堂堂大昱贵妃,当朝宰辅的亲妹妹,怕他一个庶子不成!”
那狱卒从来没见过一向温柔的贵妃娘娘发这么大的脾气,当下便是磕头认罪,却仍旧道:“娘娘还是快些离去吧……奴才们让娘娘进来探望,已是死罪了。”
贵妃确实大,宰辅也大,只是这乱世当头,连年征战,再大也打不过手握重兵的纪良将军啊……只是不知道那镇国大将军是何时投入二十六皇子的麾下,他这一站队,便是傻子也能看出谁占着优势了。
“我的决儿怎么可能谋杀先帝!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姚贵妃一时生气,便又要蹬他,却被身后的宫女小心拦住了,“十七殿下还未洗脱罪名,娘娘莫气坏了身子啊……若是娘娘都撑不住了,咱们的十七殿下还有谁可以指望?”
“是了……本宫不能倒,本宫是决儿的唯一指望。”姚贵妃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回到了晏决的身边,慢慢蹲了下去。
铁牢前的光影如斜阳半落,一半日头,一半黑夜。
姚贵妃隔着栅栏,痛苦地凝望着他那熟悉的脸,那是她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啊……
“大理寺没有姚家的势力,他们不肯放太医进来,定是希望你就在这里静悄悄地死去……母妃多恨自己没学些医术啊,决儿,你的头还疼吗?”
不知怎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儿子九岁时的脸,那时便是在秋千下,尽管被石子磕得头破血流,他依然是那般懂事的安慰着她,“母妃不着急,决儿一点也不痛,呼呼就好了。”
姚贵妃望着那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脸,轻而苍凉道:“母妃……母妃给你呼呼。”
不过半晌,眼泪滚滚落下。
晏决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两个字,姚贵妃连忙上前去听,尽管隔得很远,她依旧听见了那飘渺沙哑的两个字。
“流……云。”
姚贵妃愣了一下,擦了擦颊上的泪,想起儿子在那日大殿上的突兀举动,忽然有些了然了。
她一直将他保护的很好,从不曾让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便比普通人少了许多必经的苦难,他懂事、正直,光明磊落,可是他永远也斗不过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就像一望无际的浩瀚天空,在某些方面,是比不上雄鹰的。
决儿,你放心,有母妃在。
没人能抢走属于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