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古有吴起,杀妻求将,我一向不喜此人,书库自然不会收藏《吴子》。”
“杀妻求将……”这四个字一出,纪流云便愣住了,“那后来呢?”
“世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狠毒之人常常不得善终,吴起最终死于利箭穿心,死后尸身处以车裂之刑。”
纪流云一时心悸,想到了那个人,没敢再追问。
钟衍心里,居然仰慕这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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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芝给纪流云看了十七皇子晏决送来的那两个大盒子,饭菜那一盒自然是都倒掉了,都过去了这么久,放也该放坏了,所幸那一盒子玩物还在。
纪流云得知自己失踪之后晏决还来看过自己,心中甚是感动,决定进宫当面与他道谢。
纪良已经出狱,身份较之以往不降反升,那些捧高踩低的人便又拢了过来,而她也恢复了以往随意出入宫廷的身份。
带着灵芝,刚出门就在门口遇见了十七皇子晏决。
纪流云一愣,忙打招呼道:“好巧啊,殿下。”
晏决没想到她也正好要出门,便快步走了过来:“我听说伯父出狱了,纪府也解禁了,便顺道过来看看你。”
他并不知道纪流云被人拐走的事情,便没有多问。
男子长身而立,头戴梁冠,褒衣博带,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灵芝站在纪流云后面,有些小心翼翼地望了十七皇子一眼,只是一瞬,便立刻低下了头,掩藏住了自己的目光。
纪流云刚想说自己是要去入宫向他道谢的,却觉得这般说似乎有些不妥,便改口道:“我正要去集市去采买些东西呢。”
“这么巧,我正好也要去一趟,要不一起吧。”他这一番话说得自然,纪流云倒不方便拒绝了,便点头同意了,让灵芝与自己一同上马车。却被晏决拉了一拉。
纪流云茫然回顾,只见对方有些害羞的样子小声说道:“就你我二人,行吗?”
“啊?”
纪流云有些慢半拍地看了看身后的灵芝,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大方道:“好啊。”
便让灵芝取了面纱来,在晏决的搀扶下上了他的马。
晏决在前面牵着马,一路上显得有些紧张,时不时抬头看她几眼,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还是纪流云先开的口:“谢谢你的孔明锁和小人,我很喜欢。”
晏决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般爽朗:“你喜欢就好。”
半晌,又恢复了刚刚犹疑的神态,过了好半天才道:“那天我让你放宽心,说伯父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可是我并没有做到。”
纪流云愣了一下,低头看他:“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我派人去调查那两个作证的人,手下的人发现他们出现在一家赌坊里,我便带人过去了,可是那一切好像都是事先设定好的。”晏决沉吟了一番,继续道,“好像是有什么人故意把证据送给我,让我交上去。”
纪流云思考了一下他说的话,脑海里浮现出晏斜的影子,和他的那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
一个人能有多深的恨意,就有多大的野心,那些风云诡谲的权谋之术,纵横八荒的铁血杀戮一一在她脑海里浮现,纪流云忽然之间就明白了。
阻止了皇后的赐婚,又成了皇后名下半个嫡皇子,扳倒了五殿下,风驰电掣地掌握了他手下几乎一半的势力,让皇帝看到了他这个不出众的儿子所拥有的能力,甚至还让父亲对他感恩戴德,暗中效力。
一箭七雕啊,晏斜。
接下来,你又该对付谁?
十七吗?
随着晏斜的脚步,身后几个太监抬着桌子走了进去,上面却是石质的围棋盘,上好的云子晶莹柔和,细腻如玉,白子微显翠绿,黑子则厚重醇和。
见他们将棋盘放到了自己面前,纪良出声道:“殿下来此地,就是为了与老夫狱中对弈吗?”
“当然不是。”晏斜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本来想杀了你。”
对上他那双细如凤尾的眼睛,纪良浑身一震。
太像了。
岁月如同一本厚重的书籍,飞快往前翻去,不曾停歇。那年少女粉衣长裙,贵为公主,逸游自恣,彼时,她的眼睛也是那般上挑,带着诗歌一般恬静的爱意。
那年,他是翰林院棋待诏,年方二十,已成国手。
她喜欢下棋,他是大昱最好的棋手。看对了眼,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只可惜如禄公主天生贵胄,容姿貌美,以他棋待诏这样低微的身份,实在不配做她的驸马。思前想后,纪良决定从军,原以为可以靠自己的本事建立军功,一步步往上爬,可惜时间不肯给他机会。
永昌帝昏庸无道、一生沉迷酒色,居然对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起了色心,如禄哭着要纪良带她私奔的时候,他犹豫了,他好不容易建立了军功,很快就能名正言顺的娶她了,如果私奔,他们就会永远过着四处流浪的日子,永远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