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流云走了过去,轻手轻脚蹲了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她想把这么多年没看过的全都看回来,看他滚动的喉结,看他清瘦的下巴,末了,她将那本通史从他脸上拿开,用手代替那本书,遮住了晏斜眼上的阳光。
晏斜睁开眼睛看着她,微有一惊,支起身子坐了起来,那眼神好似不是第一次相见,而是经过了好多年,再次重逢的模样。
好久不见,陛下。
纪流云想说,却又不敢说。
十一年,真的太久了,她甚至已经记不清他的相貌了,只记得是个眉眼沉郁的少年,总是用同一个表情面对着她,也很少对她笑,只有在面对秦黛玄时,才会露出他神采飞扬的一面。
好在这一次,她是来跟他道别的。
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不想再和这个人有纠葛,可是她做不到就这么把他给忘了,就当这是一场道别,从今往后,就要划下她和他的楚河汉界。
纪流云从袖中拿出那个小小的玉臂搁,放在了他的手上,前世她曾从一个小贩买到这个东西,小贩说这是前朝废帝用过的玉臂搁,开价十两银子,她瞧过了,确实是她从前送给他的那件,后来她准备托人进宫带给灵芝,就当此物是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却没想到等来了他暴毙的消息。
晏斜接住,看着她。
纪流云喃喃自语:“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给陛下过生辰了,就当圆了个念想,这辈子,就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哪怕无法改变历史,至少能活成自己。”
这一句太轻,他没有听清楚,但晏斜仍旧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就在纪流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晏斜突然揽过她的肩,一个轻轻的俯身,就吻在了她的唇上,那一啄轻而淡,带着些呼啸而来的冰凉,如同遥远雪山上吹来的风。
带着淡淡血腥味,不是甜的。
纪流云心中突地一跳,两个时空好像就这么重合了,可即使是上辈子,她也从未被这样温柔相待过。
周围半大的皇子们也都停止了喧闹,看向了这里,一片哗然,九岁大的晏冬更是吓得下巴都脱臼了。
纪流云这才反应了过来,猛地推开晏斜,瞪圆了眼睛看着他,脸上一片通红。
晏斜张口,正要说话。
“小女失礼了。”纪流云有点尴尬,抢话道。
站起来后才在心中道,又不是她亲他,为什么是她失礼?果然人不能紧张,一紧张就说错话。纪流云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嘴,她以为她会生气,会愤怒,可她心里却没有半点恼意。
果然自己还是放不下他,像个哈巴狗一样,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羞愤之极,拂袖而去。
晏斜看了看她的背影,又回头睨着那群半大的孩子,“看什么看,继续。”
皇子们果然都不敢再议论了。
晏斜就着竹席躺了回去,将那本薄薄的书再次盖到了脸上,手里捏着纪流云送给他的玉臂搁,触手冰凉,心中却一片温暖,只是这次却没有人看见,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消散了多日的愁云,带着些乡野山间清爽的风。
回府后不到半日,这件事情就像瘟疫一样传开了,在这个内忧与外患并存的时代,人人都别着脑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难得有件新鲜事可嚼,谁会放过这个机会。
起初的版本是纪家嫡长女强吻了二十六皇子,到后来就演变成了纪家嫡长女一天之内强|奸了二十六个皇子。
对此,当事人表示,她既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能力。然后纪流云就开始闭门不出了。
太令人生气了!
明明就是他先动的口!
纪流云气得多喝了好几口水,她明明是想去和他道个别的,就像完成一个仪式一般,给自己上一辈子的单相思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合情合理!反正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别告诉她这位二十六皇子对她一见钟情了,一见钟情也不是这么钟的啊,谁家一见钟情上来就亲嘴啊!
纪流云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索性一头栽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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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之后,纪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话刚落音,人群便围了过来,伴随着脚步声,男孩被一股大力推到了地上,许多人正围着他看热闹,这些人,都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
男孩趴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却被五皇子晏谛踩了一脚,刚刚弓起来的身子直接被踩了回去,背上生生的疼。
“哈哈哈!”周围人都大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非常好玩,那里面有荣嫔的孩子,还有韩贵人生的公主,不管地位高低,都是有生母照拂的人。
男孩咬着牙趴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在土里,似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是想要和他们一起玩,为什么他们都在笑话自己?
五皇子晏谛也笑了起来:“想同我们一起玩,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男孩依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打算站起来,瘦弱的身体僵直地趴在地上,趴在众人的唾骂与嫌弃中,却奇怪的没有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