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目光落在那些娟秀不失体面的簪花小楷上,看了看,然后攥在了手上。
看向她离去的方向,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再见我的小妾姑娘,你我无缘,便就此划下楚河汉界,来日两国对峙,战场相见,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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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斜出来的着急,穿着一身深绿色的曳撒就出来了,头上戴着翼善冠,身子立的笔直,他刚要大步朝里走去,却见纪流云从里面走了出来,上前一步纳头就拜,拜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再是纪府大小姐,不是什么皇后,而是太后,眼前那人的嫡母,生生将动作给收住了。
身后于韦小心翼翼地憋着笑,晏斜回头瞪了他一眼,吓得于韦连忙收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倒是晏斜先她开了口:“你身子可大好了?”
很刻意地回避了母后这个词,身后人又不是什么御史大夫之类的言官,都是些阉人和宫女,一个个噤若寒蝉,哪个敢上前指责他?
纪流云没想到他看见自己的时候并不惊讶,显然就是刻意寻她而来,知道她有可能在兰台的人只有太医院的齐院判,难道他同他说了些什么?
当下便答:“劳烦皇上挂念,哀家已经无虞。”
“你就非要与朕这般泾渭分明吗?”
纪流云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前世种种,只觉得讽刺。他这般殷勤示好,不过是为了补偿她,不过是自己当年的痴情感动了他,觉得她在大难之下还不离开,这辈子就对她好些罢了。
这样的施舍,她不需要。
“皇上说的哪里话,我朝历代朝纲端明,圣人教化。君臣之道,三纲五常,万万不可僭越,若是这般随意,岂不是与那茹毛饮血的蛮子一般无二?”
被她这么一怼,晏斜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想要直入主题去试探一番,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纪流云已经知道晏斜是重生的,眼下又要隐瞒自己是重生的事实,也不知如何应对。
两人开始互相比起了演技。
“朕那日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并非是朕的母后,而是嫁给了朕做皇后,朕待你并不好,你也不怨朕。”
晏斜的一贯做法,便是用做梦来做推辞,那日就是用这样的方法糊弄了五皇子晏谛的。
纪流云听他说起了这些,心中的想法更是确定无疑,晏斜就是重生的,只那齐院判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便跑过来试探自己了。想来那齐廷虽然钻研医术颇有造诣,人还是不大可信的……
晏斜继续说着:“朕还梦见……你嫁过来不到三个月,大昱便亡国了,朕也就此做了亡国之君,被那燕国囚禁在了燕国的王宫中。原本你可以跟着纪良的部下逃到东缀去,过那世外桃源一般地闲散生活,可是你没有走,你以杂耍为生,抛头露面,上下打点,只为了朕在那里少受些苦……朕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你带来的一切,却从未想过早些结束你的痛苦。”
那样铮铮在心的、凋零破碎的往日,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去回忆了,如今她当时倾心爱着的男人,用他的口吻,将这段过往轻轻提起。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没事,都过去了。
可她却淡淡道:“陛下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夜间多梦是正常的,可是如此梦境却万万不能说出口,若是成了谶言,陛下该如何为大昱江山负责?”
这个回答让晏斜始料未及,他以为她会闪过片刻,哪怕一丝的慌乱,或者直接就与他坦白,却没想到她这么淡然,好像一切都是他想多了一样。
晏斜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性。
他能够重新站在这里,是因为他饮了毒酒,丧了命,才得到了这样的一线生机,她呢?如果她也是重生的,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丧命的呢?
当年她在宫外的日子虽然苦,却是没有什么太大危险的,燕国虽然灭了昱国,但不可否认的是,燕国的治安很好,建国初年便已经达到了夜不闭户的高度。
一个这样的女子,除非有什么大灾大难,一般是不会突然暴毙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流云是听闻了他过世的消息……陪他一起死的。
这个想法一产生,晏斜的身子便有些站不稳了,望向她的时候,眼神里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如果流云真的也是重生的话,那他大抵一辈子都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