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朕怎会对自己的嫡母动真心?朕只是想要弥补从前识人不清的错误,想要补偿她罢了,你以为……朕会和十七那个傻子一样,整天围着一个女人团团转吗?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跪在父皇面前,说出那些自毁前程的话吗?”
纪流云现在对他的态度,比平时在街边遇到的陌生人还要生疏,从前明明是她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自己的,如今却换了他来揣摩她的心思,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落差,所以也不能承认他的心。
晏斜一段话说得干净利落,跪在地上的于韦却突然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为了保命,他此时此刻倒真的想问一句:既然不是真心,陛下的后宫又为何空虚至今呢?
自新皇登基以来,上书劝陛下广开后宫的折子不计其数,全都被新皇丢在了废弃的角落里,每天帮他处理这些废弃的折子都要去了半条老命。不看这些折子也就罢了,他在新皇跟前服侍了这么久,听见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太后吃了吗?”
“太后身子可大好了?”
说起来,大昱的帝王实在是一个比一个奇葩,要不就是直接妃嫔上万,要不就是直接一个没有,要说这两代帝王是父子关系,后人或许一个都不会信。
晏斜又要再倒酒,却发现一滴也没有了,烦躁地将酒壶推开,冷声道:“拿酒来。”
于韦劝道:“陛下今日已经喝得够多了,若是再喝下去……”
“如今连你也敢来命令朕了?”晏斜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极寒,好像是透过他在看着别的什么人,“朕想要做什么,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了?”
“老奴不敢……”于韦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心道这位新皇虽然平时也是喜怒无常,饮酒之后多了几分孩子气,更多了几分杀气啊……
“啊,是了……”好像想起了什么,晏斜忽然站了起来,于韦连忙爬起来,上前为他披上了披风,又听他在耳边道,“听说居安宫里埋了一坛熹元年间的陈酿,朕便去尝尝吧。”
居安宫,是纪氏所居的宫殿。
于韦的老脸不禁又黑了黑,还说没有动真心,想找借口看望人家,也不必用这样拙劣的借口吧。
晏斜刚要起身走出大殿,因为不胜酒力,身子有些晃荡,却听太监上前通报道:“启禀陛下,镇国大将军携秦将军求见。”
“不见不见。”晏斜很烦躁地挥了挥手,往前走了两步,又是一阵眩晕。
于韦便小心翼翼道:“陛下,不可不见呐,纪将军明日辰时就要出征呢。”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晏斜头一次没有立刻宣召,而是将头转了过来,看着这个谨小慎微的老太监,颇有几分委屈地耍赖道:“若是他们说个没完没了,流云已经睡下了……该如何是好?”
于韦黑着脸:“陛下……国事要紧啊。”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陛下有成为周幽王的潜质……
在于韦的苦苦相劝下,最终还是宣召了。
纪良与秦黛玄父女两人戎装上前,拜倒在地,高呼万岁,却久久没能等到新皇喊起身的回应。
纪良皱着眉抬起了头,秦黛玄原本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此时随着父亲的目光望了过去,却见平时审时度势、深沉如豹的那人,披风之下穿着一身玄端服,坐在宝座上沉沉睡着了,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看见那人眉宇之下密长的睫毛。
翼善冠靠在椅背上,更是显得面容修长,如天神亲手镌刻般精致,若是凝神屏气去听,还能听见几声细微的鼾声。
纪良忍不住出声问道:“陛下这是?”
于韦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也是一愣,刚刚还好好地,怎么一下子便睡了过去……这下可如何是好?
“这,回纪将军,边关战事紧急,陛下深感忧心,一时饮了些酒……”
纪良叹了一口气,望向了宝座之上,只觉得这孩子和他的母亲竟有些相似,饮了些酒便这般德行了。
一时心疼,便对于韦道:“既然如此,也不敢惊扰了陛下休息,原本想同陛下探讨一下潼关的战事……近日得了一位精才绝艳的幕僚,献出了一道良策,深感可行。既然陛下不胜酒力,臣便日后再来信禀告吧。”
于韦忙道:“老奴会转告的,纪大人慢走。”
纪良站了起来,秦黛玄却仍旧跪在地上,忽然开口道:“于公公,陛下何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