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他不太顺眼了。
“陛下可能……必须要移驾文昌殿了。”
这话说得没有头尾,晏斜皱着眉,尚且不知大祸来临,只问道:“为何?”
于韦的眼神有些绝望,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愁,“外面有些冷,陛下还是多披件袍子吧……”
于韦今天的反应太奇怪了,怪到晏斜以为他被什么人附体了。
“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老奴恐怕……”
晏斜的目光忽然冷了下来,像是凌厉的箭,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一般,他突然回过头去,看了流云一眼。
纪流云也正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神里有一丝的茫然,却没有多余的情感。
“流云。”晏斜忽然开口。
“啊?”
“朕去去就回。”
****
文昌殿。
簪缨贵臣齐聚一堂。
此处是天下军机要务总决之地,承载着天下大势的来去合离,而这一刻,却是大昱建国几百年以来,第一次由臣子对皇权进行审判。
晏斜站在堂中,却没有坐下,身着天子朝服,如玉树凛然。
看着台下这样或者那样的眼神,忽而轻笑了起来:“爱卿们这是何意?”
没有人说话。
晏斜便也不说话,看着台下沉默不语的众人。
那些人恨他入骨,只因为加收商税的事情,他便已经得罪了大多数牵涉到自身利益的朝臣,这件事情他确实操之过急了,但是大昱的国情,让他不得不这么急。
其实是有实际效益的,不过短短几个月,大昱的国库已经比往日要充盈了许多,一个月的收入已经可以抵往年的半年收入了,但官员可以捞的油水便又少了几成,所以大家都无视了他的这项政绩,没有人提起。
晏斜垂眸的时候,有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他忽然怔了一下,半晌,又轻笑了起来:“承郡王这是要干政吗?”
“臣弟不为干政,只为将陛下的罪行昭告天下,因而到此。”
“哦?如此新鲜?”
晏斜望着这个一直以翩翩君子形象示人的十七哥,心中忽然带了一丝嫉恨,他这个人啊……总是以正义的化身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没有人害怕他,却也没有讨厌他。
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好像他永远都是正确的一样。
可他又确实是正确的。
晏斜勾起唇角,视线扫了一圈台下的人,然后落在晏决的身上:“那你开始吧。”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晏决有一片刻的恍惚,可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又是那样真实。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昔日朝他额头砸石子的男孩子,不再做那么幼稚的事情了,可他做的事情,却让人更寒心。
“永昌四十一年冬,陛下勾结先五皇子晏谛,以假证构陷纪良市米资敌,与敌国尹督师通信,此为罪一。同年,于先帝茶中投入剧毒,又用匕首亲自弑杀先帝,此为罪二。事发后,陛下构陷先五皇子晏谛,将弑父罪名推给胞兄,至其冤死,此为罪三。”
晏决的声音在大殿上沉沉响起,如玄铁沉入湖心。
而大臣们也都是缄口不言,沉默以对,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没有一个人,站在新帝的阵营。
于韦站在晏斜的旁边,忽然老泪纵横,一双老手止不住的颤抖。
“慌什么?”
晏斜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
“就凭这短短的几句话,就想要朕下位么?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
“朕自然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后悔。”
晏斜唇边勾起嚣张的微笑,正要说话。
忽然有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这一次,却是他一直忽视在角落里,认为成不了大气候的人。
被削了王爵的齐王晏让。
那个就算是在前世也默默无闻,没有什么作为的闲散王爷。
却成了唯一一个杀出前世宿命的异类。
“陛下,臣有一问。”
晏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晏让站在晏决的旁边,一双眼睛笑得快要溢出来了:“不知道……太后身体可好些了?得了这样的大病,更要好好养身子呢。”
四周鸦雀无声。
晏斜站在原地,全身僵直,胸口发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原本也没有什么表情的晏决,也突然转过头来,拽住了他的领子,满脸不敢置信:“你对流云做了什么!”
晏让依然笑着,拍了拍他拽在自己领间的手:“十七弟,你急什么……”
“这样的手段。”
“很卑劣,但很实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