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少年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浮屠见他不动,窘怒道:“还不快走!”
少年咳了一声,不敢露出笑意,赶紧上前一步带路。忽而他又回过头,试探似的轻轻拉住浮屠的手,一抓住就连忙扭过头,大步向前走去。
浮屠一僵,反射性就想将人甩开,但手指才一动,看到身前那道单薄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又安静了下来。
最后他僵直地任由少年牵着他前行。原本错综复杂的小巷岔路在对方带领下变得笔直顺畅,一座座沧桑朴素的民居在二人两侧缓缓掠过。茅草屋檐上延伸出许多晶莹的冰柱,水珠从冰柱末端滴下,发出滴答的轻响。今日难得雪霁天晴,阳光从头顶漏下来,暖意熏人,抬头看,就能看到一片狭窄的碧空。
掌中少年温暖柔软又略带湿意的手心强烈的令人难以忽视。这样的触感对他来说陌生又新奇,上一次和人这样接触,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浮屠有些恍惚。自从入了道门,他手中握过各式各样冰冷的兵器法宝,所见所闻俱是道法典籍,无论秋师杀,还是引领他修道开窍的长老前辈,都没有和他这么亲近过。无怪乎他们说他不会做人,也许他在常人眼中,就是难以接近的形象。
可少年为什么不怕他?这个问题在浮屠心里盘旋了一会儿,少年忽然出声道:“前辈,晚辈名叫微生凉,之前因为种种缘由来不及说,请勿见怪……”
浮屠没有回答。他们都明白,不是少年没机会说,而是他不想知道。
但少年没有给浮屠打断的机会,他像是忘了先前哀求浮屠遭拒的情景,也不再提让对方收他为徒的事,打定了主意自己跟着他。他看浮屠确实分不清岔路,想了想,说:“前辈,这里的岔路看似多,但只要记住一个方向直走,无论走错了多少条小路,最后总能通到一块儿。”
浮屠“嗯”了一声,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沿着寂静的小巷走了片刻,果然脱出了复杂的住宅区绕回集市上。这时他们已经避过了最先那一波人流,集市上依然热闹,来往游人却少了很多,回到最初浮屠看见时的红尘味。
少年不像小白那样看到什么买什么,大多数时候一直很安静,哪怕是新奇的小玩意儿也仿佛对他毫无吸引力,直到经过一个玉器摊子时才停了停,目光投注在一条发带上。
那条发带通体明红如火,暗纹简朴大气,没有其他修饰,唯独中央缀着一块充当绳结的莹白古玉,在发带衬托下光华流转,似有灵性。能配得起这种颜色的人不多,不是太轻浮,就是太张扬,所以才一直卖不出去。
少年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浮屠。浮屠不会伺弄头发,也懒得弄,来这里后就一直任由长发自己披散,因为一直没人说,他也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实则与周遭格格不入,很容易吸引他人的注意。
摊贩是个精明的中年人,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殷勤起来:“少年人是要送你家兄长的吧?真有孝心!”他又看了看浮屠,夸耀道:“这发带和你兄长十分相称,保证用上去后英俊无比,人见人爱!”
浮屠懒得解释,他从没想过少年是为他买的。他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只看到对方俯身拿起那条发带收进怀中,付了钱,又继续带他前行。许多琳琅满目经过他们身边,浮屠时而四处打量,少年则始终没有放开手,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那座镇子尽头炊烟袅袅的屋舍。
院门前的人流已经散去了大半。好动得仿佛一刻也停不下来的小白正在院外面对围墙,耷拉着脑袋默默面壁。
浮屠二人的脚步声传来,小白一愣,抬头看到是他们,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前辈您终于回来了!我我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乱跑了!你快帮我向先生求求情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屋内走出,人还未至,疏朗的声音先一步传来:“做错了事还有脸叫人家帮你求情?看来是罚的还不够。”
浮屠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声音分外耳熟——居然正是昨晚送他美酒,扣瓦长歌的大汉。小白闻言惨叫:“么罗大哥!”
浮屠顿时愣了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对方的眉眼果然和刚才在石台上击鼓的人一模一样,只是换下了华丽的祭袍和为蜡祭而化的妆容,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也消退了不少,转而显出他本身的洒脱气质。
么罗调侃完小白,走了出来,见到浮屠,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我观阁下一表人才,甚是心喜,可否邀君饮一壶好酒,同醉此宵?”
看来在石台上时,对方就认出了他。浮屠顿时明白过来,昨晚闻九州那奇怪的语气是从何而来。可既然是好友,为什么昨晚这个人不来找闻九州,却要在外面一个人喝酒?
他的疑问刚刚升起,屋里另一个声音就悠悠道:“喝了一晚的桃花酿,还没享受够?想死何必这么麻烦,来我这儿灌一瓶‘千日醉’就行了。”
么罗顿时干咳起来:“九州你听我说……咦?那位小兄弟怎么了?”
浮屠一怔,掌中的手指突然松开,少年悄无声息地向他倒了下来,双眼紧闭,额头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