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甲军已经冲破围墙,突进院子中开始屠杀。最后一块地方也被攻陷,剩余的人在别无选择下跟上浮屠,但为时已晚,浮屠要顾着前面的人,那些一开始不相信闻九州以致落在后面的人就砍瓜切菜般被黑甲军一一斩杀,哪怕躲进屋里的人也不能幸免于难。地面很快扑上了一层血色的尸毯,最后被马蹄践得破碎不堪。
活着的人越来越少,黑甲军渐渐缩小了包围圈,全力向闻九州一群人围来。一时间他们仿佛成了海上的一叶扁舟,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汹涌的浪潮覆灭,全靠头尾两人艰难掌控着他们的沉浮。
浮屠审视着周围情势,面目含煞,一步一喋血,四周的敌人被他的威势所摄,一时无人敢上前。
这时,前方小白叫了一声,像是快要扛不住了。浮屠突然徒手抓住身旁一丛刀锋,回手一抄,敌人手中的兵器就落入他掌心。紧接着长戈再次脱手而出,准确射入两侧最接近镇民的黑甲卫胸膛中,为他们争取了一点喘息之机。
有了浮屠的帮助,小白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他一脚踢开倒在身前的敌人,毫不介意地踩着尸体,大喊着挥舞长刀向前冲去。少年和闻九州扶着伤员迅速跟在他后面,更多人相互搀扶着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四周的黑甲卫依然一波接一波地涌来,仿佛无穷无尽,放眼看去望不到尽头。么罗又荡开一片敌人,喘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闻九州几人已经逐渐跟了上来,最前头的小白依然生龙活虎,横冲直撞。
他握了握拳,发现手指已经开始颤抖,苦笑一声,自嘲道:“唉,太久没这么痛快打架,筋骨都松了。”嘴上这么说,么罗回过身,又开始新一轮的拼杀,尽力替同伴撑开了一方空隙。
小白终于挨到么罗身边。浮屠和么罗两头汇合后,依然是么罗带头,加上中间十几个人一起向镇内赶去。闻九州落脚的屋舍虽然在镇子最边缘,但离其他民居也不远,只要再多走几步,就能进入小巷中……
就在这时,一直包围着他们的黑甲军忽然退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后方涌出无数盾兵,漆黑的盾牌接连架在地上,犹如一面面铜墙铁壁,严丝合缝地堵住四方,将他们牢牢困在了中央!
么罗试着以戈击盾,结果盾面稍稍退了一寸就止住了去势,依然完好无损。这下连他也有些束手无策,忽然间盾牌后传来道道冷锐的杀机,从四面八方对向了他们。
一丝寒意从背后升起,浮屠霍然抬头,正好看到了盾牌间隙中无数箭尖锋锐的反光——
从一开始,黑甲军就是为了将他们逼到无处可逃的空地处再一举射杀,先前只不过是有房屋和人群遮挡,为免误伤自身才没有动手,而如今他们已经集中在一处,正是一网打尽的时候!
瞬间无数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锐鸣划破了空气,乌黑的箭矢铺天盖地向他们射来,皮肤被近在咫尺的寒意激出一层疙瘩。这一次的情势比浮屠和少年独对一伍黑甲兵时要危急千百倍!浮屠刚挥戈挡开一片箭矢,身后就已经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尖利哀嚎,血气在方寸间弥散开来,令人既愤怒又无力。
最先倒下的是那些镇民,他们可以一时抗住黑甲军的攻势,却绝对挡不住弩箭,只能任由箭矢穿透身躯。紧接着的是少年和闻九州等人。
闻九州退了一步,数道箭矢朝他周身袭来,眼看就要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前。么罗将人护在身后,甩袖一卷,身前的箭矢被他尽数挡下,但侧面的流矢却撕破了他的袖角穿入肋下,登时血花飞溅!
么罗闷哼一声,身形却巍然不动,依旧守在闻九州前面。闻九州脸色终于变了:“你走吧——和浮兄一起走,带上小白跟那孩子!”
小白和少年还没有受伤,他们被保护在队伍最中央,一个镇民临死前用身体挡在了小白身上,但也撑不了多久了。少年一直紧紧注意着四周黑甲军,忽然目光一凛,猛的起身向浮屠跑去。
浮屠听到背后一阵风声,侧身躲开的念头在脑中闪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下一刻他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将正面的危险留给身后的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以身救人,他从来就不屑去做什么好人,也许是受闻九州的影响,也许是来不及衡量后果。
但一道人体撞上了他的后背。箭矢没有射入他的身体,而是当啷一声,像撞上了什么铁器。少年将匕首贴在胸前,匕身已经被箭尖穿透,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却侥幸没有深入更多。
这时,第一波箭雨终于停歇,第二波开始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落下。
这是一个必死之局。谁都明白,闻九州说的是最好的办法。人力终究有限,箭矢却无穷无尽,就算是浮屠和么罗也只有死路一条。但只要没了他们拖累,这两人单独离开,至少可以逃出包围,甚至还有可能带走两个少年人。
么罗还笑得出来:“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也逃不出去,只能看浮兄的了。不过也没什么,既然当初九州救我,现在就换我陪你好了。”
闻九州闻言低叹:“你又何必……浮兄,你意下如何?”
浮屠回身握住少年的肩膀,嗤笑道:“还没人有那个本事,能逼得我落荒而逃!”他修炼至今历经过无数恶战,如果连一群凡人士兵都能逼的他丢盔弃甲,说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话虽如此,敌人无尽,四面无援,这样的境地下,如何守?如何闯?只是自保还好,可要他救人却毫无办法。没有修为,哪怕是大乘期强者也和凡人无异,他甚至不能杀人,否则就会引开雷罚和国师,陷入更加糟糕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