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对于戴川来说,原本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白天他在公司将父亲吩咐的事情殚精竭虑地完成,晚上有时间的话,就坐在电脑前勤奋码字,记录下脑海中的天马行空, 根本用不着思考百般纠结。
所以现在唐悠母亲的病情摆在太过年轻的戴川面前,的的确确是一个严肃的挑战。
他当然没有太多社会关系, 不是靠父母, 就是靠朋友。
但这种时候哪能顾得上面子, 只要能想出办法, 就算去求敌人也在所不惜。
所以戴川很快便联系上了之前给奶奶看病的王院长, 打着老戴的旗号去送了贵重的礼物,辗转找到了肿瘤科的资深专家,在医院探望沈霞的那几回,早已经鬼鬼祟祟的偷拍好了病历,最后咨询的还算顺利。
专家医师看在院长的面子上,特意排出时间和病房,接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样劝唐悠接受了。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气节这个是东西纯属是多余的, 如若能解决烦恼, 何必要在乎微薄的自尊?
但那真的不重要吗?
如果不重要,就不会有“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古语。
虽然戴川平时挺放飞性格,但其实特别善于观察,像唐悠这种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少了父母的溺爱,难免要更脆弱、也更敏感些,如果平白无故地把太多好处给她,只会刺痛她藏而不露的敏感神经而已。
所以这日戴川像往常一样探望沈霞的时候,始终在偷偷的打量,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转院的意见说出口。
可惜唐悠却比平日更加沉默,捧着母亲的衣服在卫生间洗了许久都不出来。
沈霞已经在极端难受的药物反应下昏睡了,戴川坐在旁边玩了会儿《阴阳师》,渐渐心神不宁,起身悄然过去推开门小声问:“要我帮忙吗?”
唐悠好像被吓了一跳似的,飞速地用袖子擦了下脸,背对着他说:“没、没关系,马上就洗完了。”
戴川又不是傻瓜,小心的靠近问:“你哭啦?”
唐悠一直低着头,鼻尖有点红,始终没有说话。
戴川叹息:“你看我天天都来,并不是做做样子的,有什么烦恼就跟我吐槽呗,总比一个人闷着好。”
唐悠慢慢地把盆里的水倒掉,将衣服一件一件地拧出来,然后道:“你陪我去晾上吧。”
戴川屁颠颠跟在后面,将水盆抢过来说:“我来,你都累半天了。”
走在沈霞完全听不到声音的走廊里,唐悠才终于开口:“今天郑医生告诉我,必须尽快给我妈妈安排手术,把肿瘤切除,再拖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可是这个手术很危险,我看了一下同意书上的内容,心里面总……”
她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戴川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用胳膊肘轻轻的碰了碰她:“那些都是吓唬人的,所有手术都得签同意书,医院肯定不能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
唐悠点点头,对他苦笑:“这几天真的让你受累,但你不能老这样被我拖累着,失去正常生活,其实来不来看我妈妈都没关系,我会照顾她,你还是忙自己的事吧。”
戴川不开心:“照顾你就是我自己的事。”
唐悠还真被这个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制住了,恍惚间讲不出话来。
戴川憋了一晚上,再也忍不住,忽然将盆放在走廊边的椅子上,从衣服里拿出好几张叠着的传单和名片介绍道:“你看这个名医,是东川专治肺部肿瘤的,经验特别丰富,我也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联系上,他看过你妈妈的病历,同意转院过去,建议也是尽快手术,我知道你不想无功受禄,也相信现在的医生非常了解你妈妈的身体状况,但是关于健康的问题必须要慎重,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是值得考虑的。”
他已经做好了被严词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这姑娘却愣愣地接了过去,借着走廊不太明亮的灯光,认认真真地阅读起来。
戴川见有戏,接着洗脑:“我仔细打探过,这医生最近刚刚治好一例状况相似的肺癌,所以你妈到他手里肯定药到病除。”
唐悠问:“你哪来的病历?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
戴川笑了下:“那你就别问了,只要有心,没什么难的。”
唐悠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想问他如此在乎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但许多在故事中那么轻而易举的柔情,讲在生活里却字字矫情。
好在戴川立刻让气氛轻松了起来:“你别多想,全心全意考虑你妈妈就好,如果决定转院,我立刻就去帮你联系。”
唐悠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钟,点头道:“让我和这位医生聊一下好吗,而且我有个条件,你一定要做到。”
戴川答应:“你说的出来,我当然做得到。”
唐悠说:“谢谢你帮我想办法,这回是真的帮到我了,但是手术费你不能再往身上揽。”
戴川点头:“你拿的出来就听你的,我又不是散财童子。”
唐悠这才释怀,把盆端起来倒:“你快回家吧,都这么晚了,总是守在这干吗?”
戴川又去抢着拿:“我回家也没意思,在这看着你挺开心的。”
唐悠实在搞不清他到底是天生的暖风机,还是只对自己走火入魔,只能无语摇头:“我晾完衣服也回去休息了。”
戴川追问:“要不要吃宵夜?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火锅,冬天正好补一补,可以叫上咱们公会的朋友,还有柳南。”
“才不吃呢,我《阴阳师》都快A了。”唐悠拒绝。
从前一个人在医院里形单影只的日子她有过不少,每次呼吸着消毒水味的时候,脑子里会装满的恐怖的幻象。
幸好这回有戴川在旁边吵闹,终于放松多了。
那感觉就像一个人徘徊在黑暗的树林里,身边莫名跟着一只会咬野狼、眼睛闪亮亮的小狗,又可靠,又温暖。
——
虽然钱楚不上班,但信息还是四通八达。
戴川瞒着家里去找王院长的事情她很快就听说了,联系到儿子口中那个女孩妈妈生病的消息,顿时觉得当了冤大头。
她乱想太多,竟然在早上五六点的时候,将戴川的窗帘拉开,一脸严肃的坐在他床边说:“醒醒,我跟你谈谈。”
戴川半夜回来赶稿子,此刻睡得像条半死不活的咸鱼:“干嘛呀?你更年期发作也考虑我的健康问题,再不让我睡觉,我该猝死了。”
“你少胡说八道。”钱楚揪住他的耳朵:“我问你,是不是你给王院长送了礼,叫他帮你介绍大夫,找大夫干吗?治你多管闲事的毛病吗?”
“哎哟喂,送礼物的钱是我自己赚的,管那么多。”戴川肿着眼睛坐起来,揉了揉鸡窝似的短发。
“你赚的?人家是稀罕那点钱吗?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怎么会搭理你?”钱楚怒:“快给我讲实话。”
“很明显你已经都知道了,我喜欢的妹子她妈妈得了癌症,我这个时候不像个男子汉一样替她排忧解难,她怎么会搭理我?”戴川拿起床边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喝。
“你幼稚不幼稚,这种忙也是可以帮的吗?如果治不好呢?最后会不会赖在你身上?”钱楚皱眉。
“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恶毒,她很感激我的。”戴川反驳。
钱楚说:“所以那姑娘叫什么?怎么认识的?”
“不关你的事。”戴川终于起床,拿起旁边的体恤胡乱套在身上,便躲进了洗手间。
钱楚跟在后面:“你不说我就跟你爸讲了。”
戴川不为所动,在里面边刷牙边哼道:“随便你,有本事去小区广播啊,反正我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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