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山,落霞坡,不管四季轮回,总是万片丹霞,千重红锦。
黄昏日落。在一片浓郁花香中飘着一两点丁香幽芳。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看着那堆成漫地雪的纯白丁香花瓣,久久未语。
奚笙叹了口气,眼神似是追忆:“这花,是在重紫宫摘下的。她一向喜欢。”
木衡扯嘴一笑,脸上的嘲讽几不可见,眉眼淡淡,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不必了,我想她大概已不喜欢这花了。”
话毕便转身离去。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奚笙垂眸不语,以前她还在的时候······重紫宫总是漫地丁香,明明是司掌百卉的花神,却总偏爱这丁香。她还在的时候,那只小丁香花神总是跟她一个模样的神气活现的,横行整个重紫宫,而今,随着她的离去,却也不知去向,而新的丁香花仙却似乎总是柔柔弱弱,唯命是从,是跟以前不一样的气象。她还在的时候······奚笙忽然惊醒,而后颓然一笑,是呀,她已经不在了。而今重紫宫依然是漫地莹白,却总不复昔日故园,仿佛被抽去了生机。
奚笙看着眼前的漫地丁香,罢了,你应该确是不喜欢了吧。随手一拂,昏黄的空中倒是下起了一阵细碎的白色花雨,洁白得仿佛能够刺痛人心,花瓣雨未几便消失无踪。奚笙伸出手来,接住最后一点零星碎瓣,却总归握不住,飘散了去。
月寻,月寻。天地之大,我该如何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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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笙呢?”卧在榻上的女子皓腕微抬,轻拢鬓边散发,露出一点凝脂雪肌。便是如此漫不经心的动作也挡不住她的瑰姿艳逸,反倒显得妩媚多情。新任花神继任那日,便是重紫宫中历来最姿容出挑的玫瑰花仙在旁边也被衬得如同水墨一般清淡,失去了颜色。任谁不赞一声拂秾不愧为百花之主,司木之神。
下首玫瑰花仙低垂着头,贝齿轻咬,语意模糊:“去了凡间。”
拂秾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嘲讽笑笑,正了正鬓边玉簪,语气轻柔:“想来,是又去看姐姐了吧。这么多年了,我倒也好生想念,很该抽空去走一趟呢。”
玫瑰花仙倒是听出了一股子阴狠,浑身一震,旁人不清楚,她却是清楚得很,那走一趟究竟是意味着什么。“那么是否该为您传唤丁香花仙。”
拂秾笑的温柔,捏起一朵白色的花骨朵,却正是丁香花,“不必,这倒成什么样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家。你只需好好告诉她,我和月寻虽然是姐妹,喜好却总归不同,譬如她喜欢这白,”拂秾轻轻吹了吹手上的花瓣,看那花瓣却似乎在她手中瑟瑟发抖,展颜一笑,又继续说道:“而我,却喜欢紫色,越是艳色,越是瑰丽,你说是么?”
玫瑰花仙诺诺称是,毕恭毕敬地退下。
在她走后,拂秾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笑意,只是手上花瓣,却早已零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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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花仙抱着膝盖,一身白裙,坐在花圃面前,闷闷不乐。
“哎呀,你这干啥子呦,白瞎了织女做的素裳羽衣,虽然能施法弄干净,好吧,虽然你多的是,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呀。”满天星小花仙跑过来,施了个小法术,原本沾满泥土的素裙重新光亮,洁白如练。
这素裳羽衣是织女特意织来送给拂秾的,只是这位花神似乎不太喜欢白色的,竟不顾织女心意,赏给了底下的小花仙丁香。而织女知道这件事后似乎也没多大动静,还是雷打不动地继续往重紫宫送素裳羽衣,每月一件,不同款式,而从此丁香花仙,也就有了一橱子的素裳羽衣。
满天星羡慕地瞧瞧她身上衣着,“花神大人真宠你。你这愁什么呢。”顺着她眼神一瞧,不禁吓了一跳,“天啦,这花,怎么成这样了······”
眼前的丁香花圃是月寻大人还在时赐下的,花开时宛若漫天飘雪,漫宫的丁香花都出自这里,可是如今却显现出一派枯黄之色,甚至于连根部都快至于腐烂。
满天星小心翼翼地措辞:“小丁啊,我看不要紧的,花神大人虽然最喜欢这丁香花,不过她也最宠你,只要你求一求赔赔罪,让花神大人给你治治这花,这样花好了,你也高兴,花神大人也满意,不就万事大吉了?”
丁香花仙摇头,她苦恼的不是这个,想起昨日里玫瑰花仙隐含威胁的语气,恐怕就是花枯了花神大人才满意呢。眼前的景象,本来就是她自己的杰作,丁香花仙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甩甩头,决定不管了,她不敢再触这位花神大人的霉头。几乎所有的小花仙都觉得她受宠,只因花神大人明明不喜欢白色却硬是保留了重紫宫的传统,漫宫尽是白色丁香花,这可不是因着她么。可是只有她觉得这位花神大人似乎总对她抱着敌意,也不对,不是对她,好像是···对着这丁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