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木衡就像是个尽忠职守的稻草人般,守着洱溧客栈那一亩三分田,丝毫不肯走动半步。今日倒是一反常态,由着闲情雅致,带着苏沅往篱北镇南边的陈巷去。陈巷名为巷,却是个不大不小的城镇。这里和篱北一样,都是安安静静躺在边陲的小镇,只是篱北镇是安静的沉绵的,这里的安静却透露出一股冷清。
不过这并不妨碍平民百姓家的热闹红火。
苏沅在集市间几欲看花了眼,这里有几处好顽的,那里又有几处好吃的,不知如何取舍。刚吃这小摊上的桂花糕甜香酥软,又瞧见那边吆喝着的红豆糕新鲜出炉。木衡随着她东走西窜,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叫无奈的神色:“我做的不好吃?”
苏沅使劲摇头,“当然你做的好吃。可是新鲜嘛,出来玩怎么少的了吃。”木衡摇摇头,却还是细心护着她不被这拥挤人潮挤散。
待到吃完一遭,苏沅满足地舔舔嘴角。望向木衡,摊开手:“喏。”
“恩?”看着她手中那一袋袋战利品,木衡有些疑惑,眼睛瞄向她鼓鼓的肚皮,这是,吃不下了?
苏沅似乎看穿他所想,“不是啦,我刚刚吃遍了整条街,就这几样还好,不太甜,木衡会喜欢的,不信尝尝?”
木衡心里一动,有些怔愣看向她,苏沅见此,指指手中的小油包,“不骗你,卖这个薄荷糕的小姑娘说薄荷粉是新磨的,吃起来润润的,那个枣泥山药糕是老婆婆送的,我没尝,不过相信跟婆婆做的绿豆糕一样清新脱俗,绝对不会乱甜一通的······”
清新脱俗?乱甜一通,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沅话还未必便发现自己被抱在了怀里,冬日的严寒都消失不见,只在这个人怀里,一片温暖如春,散发着令人心驰的花香。不由自主地,像是被蛊惑般,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木衡低头见埋在自己胸口的小脑袋,在那么一瞬间,他好像觉得胸口的空缺终于找回了那一块。这世间不再是凄咽的无尽寒冬。
说到底,他有多久没认真感受到这暖意了啊。
木衡认认真真地抱了苏沅许久,苏沅从开始的害羞到心疼,也许,木衡这个说书人反倒是书中最孤寂的人。月寻曾经拥有,奚笙梅开二度,拂秾机关算尽,最终也得所爱。只剩木衡,周遭的人来来往往,因果循环。只有他,一直是自己孤身一人,说着别人的故事,逐渐变得麻木。所爱的,一个个都不再是过去模样。这么想着,便抓紧了他落了雪的灰白袍子,更加用力地回抱他。你是不是,也在期待着有一个人能和你相互取暖?
这一生,多少浮忧,只愿与君长相随,永不离。
长相守,最容易也最不易。
重紫宫中,所有的小花仙正为着下月花神大人与奚笙神君的婚典,焦头烂额。花神大人婚典用的华服,织女已经按例送来,织女手巧,所出无一不为锦罗玉衣,这件也不例外,见者无不惊叹,但没人敢呈上,只因那是一件白色罗裳,织女与拂秾向来不和,在神界并非什么秘密,所以织女此举倒不足为奇,只是苦了底下的花仙们。
“小丁啊,你最是了解花神大人了,你知道大人喜欢什么款式么?”昨日每个小花仙都分配到了任务,譬如漫天星的任务就是筛选出好的样式。而丁香花仙,大家都知道她受宠,也不为难她,派了最轻的任务——往各宫各殿发请柬,请柬都已经写好了,自然为花神大人与神君亲自所书,而送达自有仙鹤传书。然而这最清闲的人却有些魂不守舍地,托腮想着些什么,旁边等候命令的仙鹤等的有些不耐,轻轻拿嘴啄了啄她。就这样她都还没醒呢。
漫天星无奈,拿起请柬,递到仙鹤嘴边,拍拍头,示意它可以走了。却猛然瞄到上面的名字,不由囔出声来,“是木衡神君呐!他也会来么?也是,他跟奚笙神君那么要好。许久未见木衡神君了,凡间漫漫长日,不知道神君一切还好······”
丁香花仙喃喃自语:“奚笙神君,总觉得怪怪的。”
满天星戳了戳她头,“怪你个头啦。不跟你说了。”
丁香花仙沉默不语,近几日来,奚笙神君忽然不到这丁香圃来了,就跟神君忽然下月和花神大人大婚一样,她总觉得有些怪异,一个人,真的能短时间变心么?当时深情如许,而今过眼云烟?
下月就是奚笙与拂秾的大婚典礼。木衡跟苏沅一一交代了,连哪里可以买到好吃的早茶这样子的事都照顾到了,苏沅看木衡这架势很有抛弃她自己赴宴的意思在,这肯定不能答应啊,这场婚宴背后一看就是波涛汹涌的剧情。便各种软磨硬泡,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只是除了约法三章——彼时不许离开他一步、彼时不许离开他一步、彼时不许离开他一步之外,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被木衡赶着修炼法术,仿佛要去的,是不测之渊。
这几日更是日日被木衡拴在裤袋上,没错,就是字面意思。变成一块听醒木被他拴在身边,哪也不许去。除了每日说书的时候被拿出来拍拍,苏沅都觉得自己要生锈了。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到了头。大婚那日很快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