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澍,你让昊仓过来见我,悄悄地。”鹤纹稠服一愣,唤太子来,王上这是要有动作了,便一刻不敢耽搁,立刻着手准备。燕王苦笑一声,刚刚喝过药的嘴角似乎有些发涩,随手从玉盘里捏了块芝麻南糖,丢入口中,却如同嚼蜡。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四十一年前,他与自己的亲兄弟明争暗斗,才得来这太和殿宝座,今日这屠刀所向,终于到了亲儿子了么。
他看向阖着的窗玖,幽暗天光顺着暗白窓纸爬进来,折出一道暖煦的和光。屋内的人终于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沅现在困在宫城东南角的嘉和苑里,给燕王看完病之后鹤纹稠服便领着她到这住下,又派了几个伶俐的宫人伺候她,也不知是伺候还是监视。总之,她现在还走不了。
她倒是自得其乐,翻出几本医书,便可一日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倒是那几个宫人颇有些忐忑不安,公公让她们来好生看着这位姑娘,只是她好像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她们也就管管饭菜,洒扫,其余的这位姑娘一律不假人手,她们也落得个空闲。只是也不在屋内呆着,苏沅看着书,不说话,她们在屋内也是没趣。苏沅移开书瞥了一眼,倒是有个细长瓜子脸的姑娘守在屋内,拿着绣花棚在绣花,安安静静地,绣出的花样倒是还看得过去,只是那捏着针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颇有些大老粗拿笔的架势,见她看过来,便笑了笑,只是一不小心咧开了嘴。苏沅抿着嘴笑了笑,这位“姑娘”,被差来她身边护着她的,看这架势,燕王是要有大动作了。
是日傍晚,暮色沉沉,整个宫城里纳入幽深的黑夜之中,宫殿里早已是烛火通明,但这东南角本就是燕宫偏僻之所,周围有几处冷宫,一炷香之前还有阵阵孤风刮过,打在窓纸上的哀啸声如泣如诉,此时却半点声息全无,徒然多了几分冷冽的煞煞,像是有什么在暗中潜伏着。
苏沅仍旧捧了一卷书凑在昏黄的烛火下,烛火静静燃烧,此时无风无浪,烛心上的小小火簇立得笔直,寂静的室内,只余了烛泪燃烧的噼啪声。苏沅也没在看书,只是瞧着书页入了神。倒是有人比她更为焦躁不安,时而偷瞄她一眼,时而看向黑漆漆的殿外,面上几乎已经快绷不住了。
苏沅无奈,合上书。走到那瓜子脸的姑娘旁边,凑近了:“二师兄,别怕。”
瓜子脸吓了一跳,一蹦三尺远:“我我我···你你你!!!”憋了一口气,看向屋外,低下声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沅挑眉,“幸亏师兄学的是医术,你这易容术真是不怎么样。”灵鹫山庄的人不轻易出门,却每年都会下山问诊一次,清微的易容术,便是跟着一个半吊子术士学的,骗骗别人还可以,熟人一眼就透。
瓜子脸姑娘跑去关上门,狠狠扯掉□□,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瞪着苏沅:“你早知道,还故意瞧着我扮相。”连着绣了三天的花,他都快手不是手了。
“别说,你绣的还真不错。”苏沅拿起绣了一半的花样子,仔细观摩,安抚他。
显然没有安抚到点子上,清微愤怒了:“师妹你别得意,对于你这次擅自行动隐瞒不报,师傅可生气了,到时候有你受的。”说完得意挑眉。
苏晏沉默了,当时刘振清与她商量时,便说了是要瞒着师傅的,他们两个都知道过白就算准了她随军,也是因着在他身边,能够照料,如今这般以身涉险,无怪乎他会生气。
清微觑着她神色,知道是触动她心事了,也没好意思再逗弄她,摸摸头:“唉,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师傅把我派到你身边,足以见得他还是担心得不得了。到时候你服个软,撒撒娇就解决了。”苏沅的两个师兄,大师兄络仝醉心岐黄,清微却是什么都会一点,他易容术不怎么样,武功倒还是不错。
苏沅刚想回话,便听到一阵声响,是人的呼喊声,听着不是一个人,倒像是奔走呼告的声音,只是隔得有些远,听不大真切。
两人登时警戒起来,来了。
苏沅走到门槛上,推开门,此时那几个宫人都齐齐地候在殿门前,看着她:“苏姑娘还是不要走动得好。”苏沅点头,她出去也帮不上忙,本来也就没打算出去。她只是站在那里远望,西北角的宫宇上有火光融融,烧红了那一块的天际。那几个宫人个个胆战心惊,“走水了!”却还是守着她,半步不离。
苏沅问她们:“那边的宫殿,是谁在住?”那几个宫人面面相觑,这也不是不能答的,犹豫了半响,一个圆脸的姑娘,眨着眼睛告诉她:“那一角,是德妃娘娘的章华宫,虞嫔娘娘的清秋殿。”清微皱了皱眉,他重新带上了□□。
苏沅点点头。她在这燕宫里来回了也有两遭,知道这章华宫与王上的正阳殿相近,民间传言,这位德妃娘娘盛宠不衰,连着其所出的二皇子昊白深得帝心。朝政上,太子与二皇子几乎分庭抗礼,相争多年。
这章华宫离正阳殿这么近,燕王势必会派人手救援。她一时不明白,究竟这火是二皇子放的,还是燕王主使,太子纵火?
沉思之间,那火已渐渐小了下去,几个宫人刚送了一口气,就有一阵铿锵的刀甲声传来,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苏沅与清微也屏气凝神,对视一眼,时机到了。
未几之间,片刻之前的清静已被呼喊打杀取代,嘉宁苑隔得远,看不见那打杀场面,但单单听那哀叫声,便觉得可怖异常。仿佛依稀可见,刀光剑影之间的血肉模糊,比一息之间的那一场肉眼可见得大火更为惨烈。这种未知的恐怖,笼罩着每个人的心田,几个宫女,已是瑟瑟发抖。
打杀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渐渐宁静下来,宫人们抱成了一团,此时尚在惊惶之中,那个圆脸姑娘大着胆子,看向苏沅,“结···结束了?”方才的兵荒马乱,她却是面不改色,一动不动地等着她便下意识觉得她是知道的。苏沅看向她,刚才的伶俐已经不见,此时一双大眼睛里装满了惶恐,像是差点惨遭覆巢的雏鸟,可怜巴巴。此时再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她摇摇头,这才刚刚开始。圆脸姑娘面色便又一白。
燕国两个皇子的党派之争沸沸扬扬,从来都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太子昊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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