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
“母亲,您可知陛下此举有何深意?”洛涵风此人,入官场不过三年,其敏捷机变, 已胜乎几多老臣。但还是比不过浸淫其中多年的相国洛南雁。
洛南雁看向自己爱女,不答反问:“你说, 嫁妻随妻, 陛下却为何让易云来选?”
易云是络绎的字。
洛涵风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思忖半晌:“陛下这是要立储了?”
洛南雁点头。这两件事,看似一丝干系全无,其实都表明了陛下的态度----两个皇女此前暗斗,现在是要让她们明争了。陛下这是在为立储作打算呐。
“你去看看易云吧。”
洛涵风点头, 现在尚不知弟弟是个什么态度, 便是她们母女在前朝的诸多筹谋,也与之息息相关。
络绎的院子在相国府的东南角,最是清静不过。
洛涵风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 拿着本前朝的孤本在读, 神态专注。旁边古铜鼎紫檀木香案上铺着张宣纸,上面的字黑黢黢的, 还未干透,可以想见此前大概在写字。
“易云。”她走近,轻轻唤道。
络绎抬眼,看见自己的胞姐,起身微微笑着:“阿姐。”
“写的什么呢。”洛涵风凑近了看,一挥而就的行草,书的是汪元亨的词“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她一怔,接着又笑着调侃:“真该拿给母亲看看。”
络绎懂她的意思,他是个男子,连科举都没考过,更遑论入朝做官,却有这般论调。也不辩解,只是笑了笑:“信手而已。”
洛涵风却收起了笑意,盯着他叹了口气,“易云,你自小便是这个性子,不肯多说一句话。你是我洛家嫡长子,也是我唯独的弟弟,母亲与我都不希望委屈了你。”
汪元亨的词里还有两句“出皇家麟凤网,慕夷齐首阳,叹韩彭未央。”
络绎出了神,清俊的脸上挂上了一丝犹疑。
洛涵风看着他,心里泛出些酸,京城中盛传洛家公子为天地所钟,拥霜姿月韵。可就因此,才有许多的身不由己。抚了抚他肩膀,轻声道:“你是不是···不愿嫁入皇家。”
络绎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阿姐,摇头:“并非如此。”他看向那副已快要干透的字:“于我而言,嫁入皇家与草野有何不同。”洛涵风皱了皱眉,刚要劝,络绎便扭过头来,对着她,笑容清浅:“可是于你们而言,便是天上地下,不得不行。”不等答话,又接着说
“可我既是洛家的人,便不能称作你们,而是我们。”
洛涵风早已被他说愣了,络绎拿起那副字,手一动,撕成了两半,“这便是写这幅字时的心里话,阿姐想听听我现在怎么想么?”
洛涵风盯着毁了的字,点点头。
“此前曾偶遇两位皇女,大皇女与传闻相符,待人谦逊有礼,行事张弛有度。三皇女微微偏离,浪于迹,端于心。”
洛涵风想起了母亲对这二位皇女的评价,大皇女倒是相差无几,倒是这三皇女,与弟弟所言有些出入,母亲对这位三皇女似乎不是很看好,向来谨慎的她,用了放浪形骸这四个字来形容。思及此,便又问道:“三皇女,怎么说?”
络绎想起她抢过酒杯时蛮不讲理却又振振有词的作态,微笑:“一个字---诡。”
洛涵风思及今日退朝时,苏沅那句“很不错。”突然有些怀疑也许骆靖雪担忧的没错,三皇女的心思,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