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泰似是微点了点头。张广泗这才快步归座,磨墨提笔。
马辟荆这时上前,低声道:“马厩中并无白马,更没有带血迹的马。”
杨名时虽然心中不快,但他本是两榜进士出身,深知恩科的分量,不好再纠缠下去,便起身道:“既然一切如常,偏劳学士与各位。”
张允随躬身道:“送大人。”
刚一出门,杨名时就叱道:“没用的东西!贼人难道会飞不成!”
一语到提醒了马辟荆:“此处巫蛊泛滥,说不定,刺客通妖法。”
“这么说来,是苗贼喽?”
“对!这些苗贼为报仇而来!”
暗室中只亮着一只蜡烛,映出一张惨白的脸,一旁的女人满面忧色。
地道口传来响动,女人警觉地站起身,只听一个声音道:“是我。”
鄂尔泰沿着楼梯走了下来,拿了很多东西。
女人问道:“追兵都走了?”
“早已走了,只是我巡视考场,不能抽身,一直到现在有人替换,才能过来。这年轻人中了火铳,必须尽快取出弹头。”
女人见他连官服都没有换,只是摘下了顶戴,像是刚从考场而来,不像有诈。但她仍十分警惕:“听大人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从京城来。”
“贡院下面竟然有这么大的密道和暗室,难道督府的人不知道?”
“不知道。”
“地方官不知道的,大人远在京城,却知道?”
“前明桂王朱由榔在昆明时,曾以贡院作为行宫。自从明朝亡国,朱氏后裔饱受战乱逃亡之苦,在行宫地下挖一个密道以备不时之需,并不奇怪。”
当初崇祯皇帝自缢,明朝覆灭,遗臣复国之心却不灭,拥立朱氏子孙继承皇位。首先是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称帝,新朝称为南明,清兵旋踵而至,朱由崧被俘身亡,紧接着唐王朱聿键在福州继位,结果同样可悲,南明最后一个皇帝便是桂王朱由榔,也就是永历帝,正是在昆明执政。
女人心中明白,鄂尔泰是当朝官员,当然不会承认南明朝廷,所以仍只称朱由榔为桂王。不过他说得听似平常,用字却斟酌,不褒不贬,不置一评。西南西北的土司都是世袭,多半是前明皇帝封赐的,所以这里的很多民族都是明顺大清,暗从前明,跟他们说话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挑起什么矛盾。女人想,虽然自己身穿汉装,可他大概已看出他们并非汉人。
鄂尔泰又道:“杨大人虽为云贵总督,却未必知道前朝旧事,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也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这条密道通往哪里?”
“通往城外。”
女人心中一喜:“那我们岂不是……”
鄂尔泰打断她:“当初建密道时,为了防止追兵,设下很多条假道,为得是掩人耳目,若是不知道路,就像走进迷宫一样,你们先安心养伤,考试一毕,我便带你们出去。”
女人忽道:“萍水相逢,大人为什么援手相救?”
这回鄂尔泰没答话,只打开带来的药箱。
女人伸手将药匣按住:“不知究竟,陆氏不敢受惠。”
鄂尔泰道:“就算,是因为马吧。”
“马?”
“‘渥洼龙种雪霜同,毛骨天生胆气雄’。”
陆氏由不得赞道:“好眼力!”
马辟荆千方百计想要找到的那匹白马,正是汗血宝马的后裔——河曲神驹。虽说河曲马骨相超凡,可能仅凭几眼就看出品种,就算马市上的老行家也难以做到。女人寻思着,心中对鄂尔泰多了一层敬意。
鄂尔泰道:“马通人性。马非凡马,人非俗人,今日能帮夫人,是因缘际会。”
“不错,此马名为‘照夜白’,确是甘肃与青海交界处——就是古时候的吐谷浑,所得的河曲马。”
照夜白……真的能照亮黑夜么?鄂尔泰只一出神,便又听得陆氏道:
“大人当清楚,窝藏刺客的凶险,一旦泄露出去,别说您的官位,就连性命也难保。”
烛火照在鄂尔泰的脸上,些微跳动的烛焰衬得他的脸更加沉定,他说:“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