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尔泰几人已进入山隙,一手提灯, 一手牵马, 踩着湿滑的苔藓, 走得十分困难。
前面越来越亮了, 路也越来越宽, 终于豁然开朗,此时落日绚丽,看得清清楚楚,当真置身一个巨大的山谷中。
刚刚进谷,人人信心百倍, 觉得是柳暗花明了,尽情地纵马奔驰,都是欢欢喜喜的,可哈元生忽然一勒马, 脸色难看起来:“大人——”
地上有几堆骸骨。
哈元生跳下马细检查过:“奇了,这些尸骨还都完整, 看骨质, 也不像什么老弱病残,怎么好端端就死在这里?一定有古怪, 大人万万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在这里等候吧。”
鄂尔泰却没有下马的意思。
哈元生担心的:“再往前, 只怕想原路返回都难了。”
“既然来了, 怎能走回头路, 驾!”
哈元生只好催马跟上:“那末将等尽快找出口, 天就要黑了。”
放马谷中,才知这个山谷之大、之复杂,每每以为找到出路,才发觉又进入了另一个山谷。更让人忧心的是,沿路又发现了不少尸骨——山谷的入口如此狭窄阴森,肯冒险进来的人,一定是有所图谋,多半是在附近寻找贡翠的。这些尸骨也是完完整整,不像生前与人或是野兽厮杀过,这让人不禁联想,难道,他们都是生生被困死在里面吗?众人逐渐再也笑不出了。
天已然全黑了。
山四围此起彼伏都是野兽的怪啸,哈元生建议在此过夜,明日继续寻路,命马忠向大理放出第二只信鸽。
清晨百鸟齐鸣,众人酣睡一夜,重都打起精神来,没什么心思看谷中景致,稍事整顿又匆匆上路。转眼又是一整天,到得天黑前,哈元生已有些焦虑,走到鄂尔泰身边:“大人,末将觉得,有些不对。大家都是擅骑之人,赶了一日仍没出谷,这谷能有多大?依末将看,这几座峰该就是山谷的边缘,明明一目了然,却偏偏转不出去。”
大家也纷纷凑过来:“难道,遇到了鬼打墙!”
哈元生叱道:“胡说八道,你们身在行伍,竟信这些邪门歪道?”
众人都不敢再言。猫头鹰突然发出几声怪叫,夜色之中,人人脊背发寒,都草草收拾了睡下。
第三日一早起身,众人收拾鞍马。马有灵性,虽是谷中水草丰茂饲料充足,但仿佛知道当下的窘况,无精打采的。
慢慢行来,正好细看这谷中布局。哈元生道:“大人留意没有,这些卷柏?”
鄂尔泰一点头。
哈元生又说:“似乎每到山谷转折的地方,就有这种卷柏丛。也许,这个山谷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只是我们在原地打转。”
刘全提马跟上来:“走了这么久,属下也曾留意过,每处的卷柏丛都不一样,我们该没走回头路啊。”
马忠道:“难不成他们会动?我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变,迷惑我们。”
哈元生喝道:“又胡说八道。”
刘全道,“想要知道,一试就知,待末将点火烧焦一小片,做个标记。”
哈元生还来不及阻止,他便跳下马,走到一株卷柏旁边,打开火折子,对准一根枝条——
可耸人之事就在这一刻发生了,那枝条遇火迅速收缩,整株卷柏蜷在一起,竟朝一边滚去。
众人张口结舌。
刘全更是惊骇万分,拿着火折又逼去,那卷柏竟然又躲开。
跟随的杂役胆小,惊喊出来:“鬼呀!真有鬼!”
鄂尔泰一提缰绳近前,哈元生忙道:“大人小心。”
鄂尔泰仔细看了看:“这种卷柏,在书中见过,本生长在戈壁上,根须虚植土中,遇旱而走,遇水而停,物之本性,并不是鬼怪。”
“将这么多长在戈壁上的卷柏移植到这里,这得多劳师动众?”
鄂尔泰道:“只怕不止如此。”
众人皆未动,仿佛心有灵犀,都屏住呼吸。谷中很静。过了一会儿,哈元生道:“似乎有水流动的声音,可是这远近又没有山泉山涧。”
鄂尔泰道:“到高处,看得清楚些。”
大家都跟上,经过卷柏丛,沿着一处平缓的山坡,直跑到高处。
从上往下,看得清清楚楚。不多一时,整片卷柏丛竟向东南移动,与本在那里的混成一片又分开,变了阵型。
哈元生惊道:“这……这……”
鄂尔泰道:“此物既能识水、旱,其变换当和这地下流水的分布有关。”
“对,的确像,末将刚才听到的水声,难道是地下流水?”
“再看一看。”
四面八方,都有卷柏丛,不多一时,枝条摇晃,又是一变。
鄂尔泰问哈元生:“你觉得像什么?”
“像……八卦阵?”
鄂尔泰一点头。
哈元生惊叹:“引山中之水在地下布阵,再种上这么多卷柏,真是煞费苦心。好险,若不是大人识破机关,我们就这么绕下去,不用什么妖魔鬼怪,干粮一尽,只能生生困死在这里。”
鄂尔泰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变化的卷柏丛,眉头渐渐皱起来。
哈元生也放眼望去,他兵法战策通熟,看了一会儿,竟是冷汗涔涔:“这,这是有多少种变化?”
九宫八卦,变化无穷。不过,现在布阵的并非是人,而是卷柏丛,虽能变,却不能随机应变,威力有限。
千总韩勇年道:“八卦阵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欲要脱身,当从生门入,休门出,再从开门入。”
话虽如此,可天下哪个阵布得方方正正按照八方方位,让人一眼寻出八门轻易破解?越高明的阵,就越会遮掩,尽可能藏起八门,所谓的,神机鬼藏。
众武将都是熟知兵法的:“天下的八卦阵各不相同,眼下这个谷,奇形怪状,要找休门谈何容易?”
把总高崎道:“不就是树么?干脆放把火烧个干净!”
哈元生瞪他一眼:“云南是毒瘴之地,你知道这卷柏无毒?万一有毒,一旦烧了起来,毒烟就能致命!”
众人都看向鄂尔泰,可鄂尔泰仍只看着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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