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四十来岁的年纪,他的说法是,将来萧举人高中状元,莫要忘了提挈本官。
萧子凡只是含含糊糊敷衍地答着,他可不是那种肯为别人开后门的人。西西倒机灵许多给他应承下来,反正有机会就提挈么,机会有没有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胡县令听得激动不已,几乎脚步不稳要滚下山坡。
西西看得发笑,其实就算萧子凡能考上状元,短时间内也要从翰林编修之类的虚官做起,等到他真能带挈的时候,估计也该到他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萧子凡一路上都很少说话,很不愿意谈起这些人情世故。
可是胡县令的周到可谓令人感动。子凡和西西两人才回到自家房子坐落的那条巷口,就觉得此处比平日安静了不知多少倍,就是平日里隔壁好吵架的两父子也绝了声息,再定睛看,户户人家家门紧锁,似乎都不在里边。
“胡大人,你这是?”
萧子凡看着胡大人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大致也能猜出什么回事,能够把人强行搬走的,除了他这个本地父母官还有谁。
胡大人点头哈腰地道:“萧举人会试在即,自然需要清净些温习的。”
萧子凡有些不满:“我若要清净回学堂便是,你做什么把人家赶走。”
说着说着直愠怒地甩袖而去,吓得胡大人浑身冷汗直冒,他只好来求周西西替他说好话。
西西笑道:“没事,我也希望他留在家里,你做得挺好的。”
胡大人长舒口气,连拍胸脯。
不过周西西下个问题又把他的神经撩拨得紧张不已:“你得老实告诉我,他到底什么来头?你怎么这么怕他?”
胡大人可把腰弯得快和地面平行了,其实他是不想对方看见他说谎时惊慌的脸色,口中道的还是刚才那套什么将来务必带挈荫佑的话。
家里边收拾得整整齐齐,还置备许多被褥衣物炭火等过冬用的物事,看来打点之人想得无比周到。
萧子凡却拉长着脸不开心,看都不看那些东西,对着胡大人也不客气起来:“我问你,我姑姑呢?”
胡县令恭恭谨谨答道:“萧夫人京城有事已经先行离去,那位华老太也跟着去了,他们说待举人高中,再回来与举人庆祝。”
萧子凡不知为什么耍起小脾气来:“你帮我跟她们说,我不考了!她们也别来找我,我明天就离开这!”
这话可把胡县令吓得不轻,两腿颤颤巍巍地就差没跪下来,他比起从前的蔡县令口才可真不怎么行,每每遇到这种事情都只好向周西西投来寻求支援的目光。
其实这才是明智之举,虽然西西还是不知道萧子凡的具体来头,可瞧着胡县令这个朝廷命官都对他如此小心翼翼,他家里人定是非富即贵,更有可能在朝中身居高位。而萧子凡的种种表现说明他并不喜欢二世祖的身份,非要靠自己的本事白手起家闯出片天下,所以才对姑姑这种强行的贵族式安排满腹牢骚。
周西西既猜得大致,也就有了说服他的方法,在心理咨询师的视角里,这种症状的母型是自虐的苦行主义。
苦行分为两类,一种是陷入宗教迷狂的苦行,那样的出于宗教信仰自由的伦理一般不予干涉;另一类则是萧子凡这种症状,他迫不及待地想挣脱现有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然后再打碎,再重新开始,从广义来说,也可算是强迫症的一种吧。
把胡县令等闲杂人等清理出场后,西西医生才能正式开工。
鉴于萧子凡对她绝对的信任,所以周西西上来头句话就直奔主题,问道:“你真不考?”
“不考。我不喜欢她们安排我的。我们悄悄跑到别的地方去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过?”
“可是你不考你怎么证明自己行呢?”
萧子凡沉默一阵,说出自己的理由:“可我现在去会试,是沾了姑姑的光,她叫胡县令替我把邻居们赶走,还送那么多东西……”
西西打断他:“你觉得你姑姑能够暗箱操作,叫你直接考上?”
萧子凡并不觉得姑姑还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就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考试是一回事,吃饭睡觉温习是另外一回事,你考得怎样是你自己个儿的事,跟你姑姑有什么干系?”
“可我,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西西笑道:“我来告诉你哪里不对劲。”
只说着就轻柔地揽上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