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怪吓人的!”
德晔嘴里低声说了句什么,叫人听不分明,画红追问起来,她便面露急躁,须臾眼眶微热,两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声息嗡嗡传出来,“我不成了,怕是害了相思病,好不了了。”
“相思?相思病… …”这样不着边际的话,画红蹙起眉来,帝姬竟然说得这么认真严肃。
“我担心他的伤势,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愁得厉害,你总是劝我,可我就是不能说服自己啊——”无论被怎样劝说,她都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他会恨我么?”
她的声音更加低沉了,长发从背脊滑到身体两侧,无措地道:“我只要一想到他会恨我,我就恨不得那晚受伤的人是自己。”
帝姬难过淌眼泪,画红也不好受,她身为局外人,轻易能够判断怎样的生活对帝姬才是最好的。
不是创造未来去寻找靖王,而是安分走脚下的路,晋太子有勇有谋,最要紧是待帝姬真心实意,这才是极好的归宿。
“帝姬一个人在这里伤心,怎么知道靖王不是左拥右抱?”
画红想起靖王府里见过的乐容,劝道:“靖王那么身强体壮的人,一剑不至于致命,他如今定然好好在府中修养,帝姬何须焦心?且如今同往日又是不同,帝姬一旦出现,怕是真不得活命。”
德晔一怔,也知道画红说得都有可能,她垂着眼,赶走画红自己躺下了。
翌日隅中,天色阴沉,昨夜里天幕漆黑,一颗星子也无,这是风雨降至的征兆。
德晔到底是不死心,她不想让表兄失望,便也做不出不辞而别回去找靖王的事。只是镇日闷在屋子里,人都闷坏了,就穿上了一身读书人的直裰,海蓝的颜色,没有目的地在街面上游走。
“需要帮助么?”
德晔一抬头,眼前赫然竟是文庭意,别看他年纪很轻,笑微微的,其实是位很有身份的侯爷。
“你?”她左右扫了扫,“你如何认出了我,你跟踪我么?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帮助?”
一连串问题砸下来,文庭意眉头一挑,只是道:“我瞧你两眼呆滞,面色不虞,一看便是遇上了难处。”
“… …是吧,”德晔摸摸脸,叹了口气,“我是啊,一脸的倒霉相。”
文庭意手中有把玉骨折扇,此际倏然间展了开来,凑近了,半遮住脸笑眯眯地与她道:“帝姬想见之人,便在这条画舫上。”
她顺着看过去,河边果然泊着一条精致画舫。看不大清晰,只有个坐在窗边弹唱的歌女分外明显,露了胳膊,胸脯肉也敞着些许,白茫茫的。
“侯爷怎么知我要见谁,自作聪明。”德晔对这个背后插刀的文庭意没什么好气,假如不是他,当时情况不会急转直下到那般境地。
文庭意丝毫不介意,他笑意悠然,扇了扇风说:“信不信由你,今日是我约了他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德晔还要询问更多,譬如,一个大晋的侯爷找大殷的王做什么,通敌卖国?然而她来不及一一问出口,文庭意便走没影了。
画舫靠了岸,琴瑟之声不绝于耳,煞是动听优美。
德晔不及犹豫,慌三火四便上了画舫,在一楼兜了兜,显见的不会有裴若倾的身影,他若在,只会出现在二楼雅间。
她又反身上得楼来,爬楼梯的脚步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婴孩,整个人都过于小心翼翼的。
余光瞥见一个伎女打扮的女子抱着琵琶从左边厢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低低嘀咕着,“什么人啊,一句话也不准说便赶人出来,都是出来玩找乐子的不是么… …莫不是喜爱男风?怎不去相公馆?”
德晔耳朵都竖了起来,莫名觉得左手边便是靖王所在。
她等那伎女走了,自己迈步来在门边,踌躇着,近乡情更怯,正犹豫不决,门竟自己开了——一道伸长的人影笼上来,把她罩住了,严丝合缝。
“酒呢?”
靖王操着慵懒的声线,这样的他是她前所未见,不由红了耳朵,“不、不是拿酒的… …”
他这才注意到她,身着直裰细小的她,裹在海蓝的缎子里,像朵含羞待放的蓝雀。
“澹台,云卷。”
裴若倾眯了眯眼,许是吃多了酒,醉意缭绕,他踅过身去坐回原处,不无讽刺道:“稀客啊。”
画舫晃了晃,德晔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他膝前,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氆氇毯,她揉揉手,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一刹那便安心了,他怎样对自己都无所谓的。
她向他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在你眼前晃悠,是路上,方才巧合下碰见文庭意,他说…说你在这里… …”顿了顿,发现他全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不是不挫败的。
“你的伤,可好些了?”
德晔算了算日子,靖王根本不该出现在此地,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喝酒伤身,何况你身上那么重的伤,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保重自己身体——”
话说着,探头探脑去看他的腰伤处。
他的大袖遮着,她便拿手一点一点拨开了,指尖细细颤抖起来。
裴若倾正要推开她,垂眸却撞见德晔湿哒哒的眼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也不敢用力,未几,竟是背过身自己嘤嘤伤心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