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倾却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须臾古怪笑了, “你是想谈别的, 抑或留下来, 与我一床睡?”
他但凡有一丝丝不正经,或来撩拨于她, 她都觉消受不住… …
德晔强装镇定, 被他嘴唇碰到的地方酥酥麻麻, 她缩回了手袖进袖子里,探头往房里张望。
里面有一张大床, 其余便给人空旷旷的既视感, 倒是墙壁上挂着弓、箭、刀和长剑,烛火在剑尖跳跃, 吸引人注目。
阿允真的是很厉害,文武全才就不提了,而且是精通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呢——
她在心里赞叹, 望向他的目光不觉染上了一层憧憬,像夜幕里乍然亮起的星辰, 璀璨流光久久不消逝。
他在她头上按了下,向外吩咐, 取来冰块冷水和布巾。
德晔趁机溜了进去, 她心里还是有着沉沉的负担, 他不想她随同前去边关, 也不让她留在王府, 留在兰凉,他是对的。
他破天荒如此为她设身处地,她却快乐不起来。
章路带着人进得室内,眼睛张了张,仆从们鱼贯而入放下水盆冰块和若干毛巾便退出去了。
“殿下,”章路小声询问,“丑时将近,德晔帝姬还去不去湘城?若然不去,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裴若倾回转过脸,那边厢德晔正弯着腰把自己被门夹到的手浸在水盆里。
纤细的腰肢动了动,垂下的宫绦间环佩因她的摇晃叮当作响,青草绿的裙裾拖曳在地,湖水一般悠悠起伏… …
随时随地,都是他眼中一幅烂漫的画卷。
裴若倾转开视线,却吩咐章路,“仍是原计划行事。”
章路微感到诧异,真正与靖王朝夕相处多年的人是他,他大多时候,是能察觉出殿下心绪的。譬如此刻,分明爱到了骨子里,却竟然为德晔帝姬的安危甘愿忽略自己,这份儿自控委实到了一定境界。
“是。”章路道,退步走出了房门,顺便把门阖上了。
德晔听见章路出去,就把手拿出来,甩了甩,说自己舒服多了,没成想裴若倾不这样认为,他把冰块铺进水盆里,水面上映出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容。
她安静看着他,突然道:“我不小心听见章路说,月见… …嗯,是月姬了,她此刻不在府中,却在何处呢?”
裴若倾抬了抬眼,略含了质疑,“不小心听见。”
德晔悻悻的,一面却觉得他在故意转移话题,便道:“这不是重点,我想问问月姬在哪里,这不犯什么忌讳吧?”
“不犯。不过同你无关。”
他把浸湿在冰水里的布巾绞干,牵过她的手看了看,包敷在手指上,“还痛么?明晚入睡前,记得用热水再敷一次,有活血化瘀消肿之效。”
她咬住了唇。
他重复,“记住了么?”
“没有。”德晔拧着眉,“你也可以明日再提醒我。我记性不好,却是不能够记住,兴许就忘了,让我疼死吧… …!”
她的耍赖撒泼不在他眼里,直言道:“你曾说自己看书过目不忘,亦说擅长这样精通那样,如此看来,都是骗我的了。”
“怎么会?那些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她鼓了鼓腮帮子,很是郁闷。
她的手其实一点儿也不痛,因为他关门时许是留意到她,立时便放缓了速度,那时候是她故意要把手指塞进门缝里去,所以说了,人的脸皮不能薄,一薄,就要失去太多。
但是她只厚给他看。
德晔立马换了副声气,她索性撂下了月见,只就着去不去边关一事磨缠他,“阿允,你此番是自己去吗?不带着什么… …女人,侍妾?”
却是说囫囵了,他是一个光棍儿,哪来的侍妾呢?
他嘴角隐约挑了下,她尚不曾看见,便消失了,重新换了张布巾为她敷上,甚至仔细地吹了吹。
似有羽毛在心尖尖上撩拨而过。
德晔唔了声,毛遂自荐一般,“那些不繁忙的荒凉偏僻地方,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真的要自己照顾自己饮食起居么?我却觉得不好!有些事情,女子心更细,更妥当啊。你看看我?阿允,如果你带着我,我帮你做饭,洗衣服,我给你端茶递水跑腿儿都行!”
她简直要拍拍自己的胸脯担保什么一样,“说起做饭,我还不晓得你中意什么菜系,我比较喜欢… …”
裴若倾说了个“我”字,她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只好按了按眉心不言语了。
打开窗扇,萧瑟的凉风一递一递吹进来,恍惚间吹散了德晔不厌其烦的声音。
今夜无月。
无星光。
裴若倾看着夜色,脸色笼罩在黑暗之中,好一时,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徐徐地道:“你若跟去,却叫夏侯锦如何想,我当真便绑了你不成。”
各怀心思者甚多,他非三头六臂,敌军虎视眈眈之外,更有殷帝的眼睛在暗中看着。若是趁他出兵滞留在外,军营之中,她的安全便没有保障。
诚然… …她对他的转变,那些许的接纳令他十分欢喜,却正因珍视,故而珍之远之。
他踅过身来,“所以——”却见她根本不曾听自己说话,竟然猫在床边不知做些什么。
不禁一噎。
德晔正在铺床弄被子,实力表现自己,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黑影,心里就打了个跌,扭头望望他,短短一会儿,他却仿佛脸色差了许多。
她认真忖了忖,自己在铺床叠被,应是与自己无关。
“阿允,你上床睡吧?我坐在床边,等天亮了,我们再一道儿出发。”德晔莞尔道,拍了拍枕头。
裴若倾的脸更黑了。
他指向门口,“出去。”
德晔怔了怔,故意拿话激他,“你是不是要和月见一起走?所以才不带着我,一定是她,你等着,我走了,再也不会来见你——”
把话放下,随即往门口大步流星而去,连跨了好几步走势如飞,都快到门边上了,他却并不曾吱声。
她肩膀颤巍巍,又觉得无可奈何。
德晔垂下眼,“好啊。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慢慢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正屋门外,罗衣眼睛一下子便亮了,丑时已过,她们该出发了。
沉重嘶哑的吱呀声后,王府角门悄然开启,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一辆马车停在角落,不甚起眼。
未几,走出两个做男子打扮的人,当先一个背着包袱,放入马车后小声地道:“公子快些,还在看什么?”
另一人仿似有些犹豫,磨磨蹭蹭之下便也上得马车,只是闷闷不乐地朝外探出身子。
罗衣一叹,便道:“公子,殿下已经睡了。”
睡了,不会来送。
后者将车帘一摔,闷声道:“你话真多,不像个车把式,既然什么都知道怎么不上天桥测字算卦去。”
罗衣便闭口不言了。
德晔知道自己话说的过了,可她不痛快,马车辘辘向前,距离王府愈来愈远,她的未来也仿佛和靖王愈来愈远。
马车即将出离视线,长街空而寂静。
裴若倾自阴影处步出,身后章路道:“殿下,帝姬叫奴婢在她走后,将此物转交。”
他抬眉,迟疑接了过来。
就着灯笼的火光打量,却是紫檀方木盒里,装着一只泥捏的小人娃娃。
此人偶又丑又变形,他拿指拨了拨,背后居然还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幸而不是他的… …
“糟蹋了好木。”靖王评道。
对着盒里的泥人看了许久,接着,口不对心珍重揣进了自己袖笼中。随后的日子,亦是贴身携带。
章路就觉得,殿下于儿女情长上的反应,着实有些可爱。
… …
却说德晔和罗衣一路出发前往湘城。
路上,天气算得给了她二人面子,往往将落雨时不落雨,多云转阴,阴转多云,德晔期间怜惜罗衣一人赶车辛苦,便与她分摊了赶车的大任。
如此往复,倒都不很疲惫。
陆路较之水路花却时间要长,不过这正是罗衣想要的,且她故意在期间绕路兜转,就是存着万一有殷帝的人跟踪,她们能甩掉的心思。
过了几天,经过了一个村子,天上露出了太阳。
此处已是大殷边界,她们取道甚偏,多绕了不少路,饶是如此只要再过几日,便也可抵达湘城周边了。
德晔嫌马车颠簸,便卖了马车换了两匹良驹,又行走江湖的侠客一般二人戴上了黑色斗笠,面上遮布,风尘仆仆行在官道上。
晌午。
道边立着一茶棚,茶娘生得甚是有姿色,故而茶棚的生意仿佛格外好。
德晔把鼻子从遮面的布下露出喘了喘气,向罗衣道:“我们这几日多只在庙里夜宿,白日也不近人,都不晓得当今的局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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