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王悦想想忽然觉得有些惭愧,他在现代待了一年多,大半年多的光阴费在了消化他穿越这事上,剩下小半年时间则是麻木得厉害,这一年他没为未来做过丝毫的打算,更从未想过试着在现代结交些朋友。
旧时就学东宫,王悦算是纨绔里头的纨绔,上个街都要呼朋引伴,揽马跨春风,怎么招摇怎么来,怎么得意怎么来。那时候狐朋狗友也多,乌压压的一群锦衣少年常年扎推在建康街头,一边唾沫横飞地畅谈家国鸿业,一边没日没夜地大肆吃喝嫖赌。
就这么群看着忒不上道的人,后来还真个个成了玩意儿,占去了大晋朝文武大半壁江山。
一壶酒喝完了,少年人一拍两散各自回家娶妻生子去了,狐朋狗友该四散天涯的四散天涯,该忘的也忘得差不多,山□□上桂花又开一年,重逢摆酒不谈风花雪月,两人按剑往树下一坐,到那会儿才真是打算谈些家国鸿业了。
也真到那时才察觉到,原来我姓王,你姓司马,这个姓庾,那个姓周,无怪乎志不同道不合,毕竟原是五湖四海天下人。
和那些个同窗旧友比起来,王悦的确是没大出息的人,难怪这群人瞧不上他了。他上辈子死的莫名其妙,那几刀子下来,他算是被朋友这两个字彻底捅了个透心凉,再也不敢奢求些什么,毕竟还活着他就觉得已经很够本了。
但是,谢景这个人有点不同,王悦春风得意时知交满天下,潦倒时却只遇上了一个谢景。
鉴于谢景这回的确帮了他不小的忙,王悦想了很久,决定请谢景吃顿饭。
吃了这顿饭,你我便是朋友了,这便宜我占得也心安理得多了。
王悦思来想去没觉得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当下就敲定了。懒得做饭的王悦上街逛了圈,找了间他看着还算干净顺眼的店走了进去,看了眼菜色,王悦觉得还算可以吧,正打算打个电话给谢景问他有没有空,空气中忽然飘过一缕极浓的酒香,王悦眉头狠狠一跳。
“这什么酒?”
此时才九点多钟,店里没什么人,那带着袖套的老板娘在一个老主顾面前放了酒,回身对着王悦笑着介绍道:“这酒啊?这是我们家古法酿的青梅酒,传了几千年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呢,我店里这儿还有块市里发的牌子,按朝代推我家这酒能推到西汉末年呢。”那老板娘说着就去指那店中央挂着的牌子,笑得很客气,“想来点尝尝?同学你成年了吗?”她撑着桌子上下打量王悦。
“将军令。”
“什么?”王悦声音太低,那老板娘一下子没听清,“什么,你在说什么?什么令?”
王悦忽然将手机一把塞回兜里,看向那老板娘,“给我上一坛。”
王悦坐在靠门的角落看着面前还带着新泥的酒坛子,手忽然有些抖,他定了下神,伸出手将那酒揭子慢慢撕开了。熟悉的酒味扑面而来,王悦在现代待了一年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闻到这股味道,一瞬间连脸色都变了变。
建康王城城墙上,落日余晖洒遍江山,少年咬开酒揭子,抬手就将一坛子烈酒直接泼在了手臂上的狰狞伤口上,抬头就朝着对面那少年骂道:“司马绍你看傻了啊?把纱布扔过来啊!”
“王悦。”
少年王悦抬头,一顿,“你怎么了?”
素来以谦逊为名的皇子捏着纱布一字一句道:“以后我来做这大晋的皇帝,你琅玡王长豫来做这大晋的丞相,你我一齐澄清这天下,我们一定不会像我们的父辈一样。”
少年王悦一愣,片刻又忽然笑起来,“司马绍,你傻了啊,我们当然不会像我们的父辈一样。”王悦站起来,城头大风卷王旗,他负手而立,伸手从一旁拎起枪。
“司马绍,我还真不愿给你做丞相,做丞相有什么用啊?”风卷起他长发猎猎,少年回过头,“不如赐我一道将军令,司马绍,我要做你的将军,为你挥师中原,为你征战这天下!”
手臂上的伤淌着血,建康城头,少年横枪而立,笑得太嚣张。他面前是彻底震骇住了的大晋皇太子。
三年后。
江左大旱,元帝下令,京师三十里禁酒三月。东晋战乱多,粮食贵重,而酿酒太费米面,故而东晋酒禁频繁,每逢粮食歉收的年份酒禁更是一开便是数月。
一般来说,琅玡王氏这般世家大族实际上是不受酒禁约束的,但那年丞相王导行为士先,亲自为百官做了个表率,下令王家诸子弟均戒酒一年。
消息传来,王家大公子不信邪,就王导那酒鬼能戒酒一年?于是王家大公子顶风作案偷偷塞了坛子酒到他爹王丞相床下,次日被人出卖,跪祠堂,抄家训。
远在江州督军的太子司马绍听闻此事,笑了下,从江州街道旁打了一坛子酒寄回了建康,酒坛子上狼毫腾飞,只书了三个字。
“将军令。”
没人懂这位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王家大公子捧着那坛子酒就这么在院中坐了一夜,坐的满身满头都是霜。
儿时一诺,斗升酒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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