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逼仄阴暗,散着木料的冷香气。他脑子里倏然划过两个字:棺椁。
第二天,医院。
谢景捏着王悦的冰凉的手没说话,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拽自己的衣袖。他扭头看了眼。
王乐的脸色有些苍白,“王悦他没事吧?他怎么还不醒啊?”
谢景看了眼王乐,“不会有事,别多想了。”
谢景回头看向王悦,抬手替他掖了下被子,没再说话。
病房一下子又恢复了那种逼人崩溃的安静,真的,王乐第一次觉得安静是种精神折磨,这都快八个小时了,这个人从坐这儿起就一句话都没说,连姿势都没换一个,简直平静得渗人。
墙上时钟一点点走着,滴答一声又一声,这就是八个小时来这所病房唯一的动静。王乐真的觉得她快被这种安静逼疯了,她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谢景,憋了半天开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来着?”
谢景闻声看向王乐,看了会儿,他开口道:“谢景。”
“哦。”王乐点了下头,随即又下意识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谢景看着她的时候,她都有些不怎么敢和他说话,真是奇了怪了。没怎么想明白的王乐重新看向王悦,看了会儿,她忽然有些忍不住想伸手晃一下他、喊两声试试,正想动手,暗暗看了眼旁边的谢景,她生生又给忍住了。
王乐皱着眉,坐在病床前看着王悦的脸,硬生生继续憋下去。心里却是忍不住道,王悦你到底行不行啊?流个鼻血这么吓人,你这也是没谁了。
想了半天,她又有些后怕起来,她昨晚那真是给王悦吓傻了,喊了救护车后,她就看着王悦一点点昏迷过去,她跪在地板上给王悦脸上的血,结果血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有那么一瞬间,她摸着王悦冰冷的手,真的以为王悦失血过多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给谢景打电话的,当时家里只有她和王悦两个人,救护车又没到,她瘫坐在地板上,从王悦兜里掏出手机,颤着手拨号,电话接通那一瞬间,凌晨三点,她又怕又慌,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隔着电话对着谢景哭得跟个傻逼似的。
现在想想,她都不怎么能想象谢景凌晨三点接到那电话听见自己哭喊“我哥好像死了”是种什么心情。
谢景赶到她家的时候,她正跪在地板上边哭边喊王悦的名字,兄妹两人身上都是血,沾着血的纸巾扔了一地,那场景整个就跟一命案现场一样。
如今回忆起来,王乐真是不能想象谢景当时什么感觉。
墙上时钟已经快走到十二点了,病房里实在太压抑,王乐真心不太想继续待下去折磨自己的精神,斟酌了半天,找个借口问道:“谢景,你饿不饿啊,你要不要吃点什么啊?”一整个上午,谁也没吃过东西,连水都没沾过,王乐真心又饿又困,惊魂未定后还心累,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你出去吃点东西吧。”
“你不吃啊?”
谢景捏着王悦的手,看了一会儿后淡淡道:“我没事,你自己去吧,有事打我电话。”
“那好吧。”王乐看着他,点了下头,转身往病房外走。
门被打开后又重新关上了。
谢景看着王悦,阳光透过白色窗帘静静打在少年苍白的脸上,那样子沉静极了,他慢慢拢住了王悦的手,敛了眼中的情绪,没再说话。
王悦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谢景静静坐在他床边,见他醒了,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低声问了句:“醒了?”
那声音淡淡的,说不上多缱绻温柔。王悦的感觉,就像是他窝在谢景这儿打了个时间很短的盹,醒来时,那人漫不经心却又低声缓缓地问一句,“醒了?”
王悦看着他的脸回忆了一阵,忽然发现人有些对不上,他有些疑惑地问了句:“王乐呢?”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出去吃东西了,待会就回来了。”谢景抬手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起身,“你感觉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的吗?”
王悦皱着眉摇了下头,吸了下鼻子。
谢景端着杯子凑到他嘴边喂了点温水下去,看着低头皱着眉小口抿着水的王悦,他忽然问道:“头疼?”
王悦诧异地看了眼谢景,半晌点头道:“有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阵阵地刺疼。
谢景从一旁床头柜前捞过药,看了眼盒子,拆开一板药给王悦喂了两粒。刚喂下去,水还没凑过去,他就看见王悦猛地皱了下眉,谢景一顿,看着面色奇怪的王悦,他忽然抬手掰了下王悦的下巴,半晌才皱眉问道,“你把药咬开了?”
嘴里药味又腥又苦,忍着没吐的王悦依旧没察觉出哪儿不对,望着谢景眨了眨眼。
谢景一瞬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有些无言以为了,三岁孩子都没这么不懂事儿的。看着边扭曲着脸边大口喝水的王悦,他终于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脑袋,“王悦。”那一瞬间,心境之沉浮复杂,语言单薄难以描述。
王悦抬头看向他。
谢景静静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深邃至极,良久,他才慢慢低声叹道:“你昨晚真的吓着我了。”那声音有些低,平平静静,再寻常不过。
他说,你昨晚真的吓着我了。王悦听着这个人说这一句话,心中一处像是被人轻轻敲打了一下,有些意外,有些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