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的脚步出去了。
齐妍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欲言又止:“长安……”
再驽钝,再幼稚,也是有感情的。长安已经通男女之事,懵懂地了解夫妻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很在乎,也渴望被爱着。这时被公然抛下,被有点嫌弃的目光看着,自己只能看着骆敬之的背影越走越远,沮丧就像决堤的潮水一样漫上来,淹过腿脚,淹没胸口,压得她喘不上气,也迈不开步子。
“妍姐,敬之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眼睛里空茫茫的,很无助。
齐妍答不上来,她发觉离了心理医生的身份,不在咨询诊室那方天地里,也不是天下所有的烦恼她都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和建议。
门外其他同学等不及了,齐妍齐妍地叫着,她回头应付说马上来,再回转身,发现长安已经垂着头往门的另一边去了。
夜色中依稀有人靠着黑色的车身等她,穿着黑色的衣服,背身站着,看不清脸,齐妍只匆匆记下了车牌。
…
左时看到长安出来,摁灭了手里的烟,什么也没问,只打开车门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长安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一辆这么大的车子来,刚刚他们明明是搭出租车来的。但这时她也顾不上问这些,他说送她回去,她就上了车。
车在市区内缓行,开车的人十分稳健,时不时乜她一眼,问:“是不是累了,你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长安却摇头,忽然睁大眼,惊了一下:“那个……我忘了付钱,饭钱!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左时握着方向盘笑:“我付过了,不然你以为他们会让我们走?”
长安坐直身体:“你付了,为什么?我们说好的,我请客。”
她不会刷卡,怕身上的现金带得不够,特地从店里当天的营业款里支取了一部分,现在却完全没用上。
左时看着前方,不太在意,却又很认真地说:“我还不太习惯吃饭让女人掏钱,下次吧,给我点时间适应。”
长安更难过了,请客不成,那她今天等于什么都没做好,还惹的敬之不愉快。
左时看她一眼,问道:“想不想兜风?”
“什么是兜风?”
他笑了笑:“像这样。”
车子上了高架桥,加快速度,往与家相反的方向去。车顶慢慢往后收拢,夜风灌进来,渐渐整个人曝露在夜空里,长安一个激灵,赶紧闭上眼睛。
她坐在车里从来没感觉过,原来车速可以这么快。
“我、我害怕。”
她说怕,车速却好像更快了,刚才的稳健驾驶倒像是幻觉。
左时的声音也像沾染了夜风的凉意,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似的传来:“别怕,你睁开眼看看。”
五光十色,万家灯火,树影飒飒,海边还有摩天轮没有歇业,明亮得像火圈。长安没走过这条路,更没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南城,不由惊叹,暂时忘记了害怕。
车子穿城而过,看遍风景,又渐渐慢下来。长安大概感觉到冷,肩膀轻轻一抖,左时就把车篷重新升顶,车里的人又被包裹起来。
“这就是兜风吗?”长安还在回味,一手摁在车窗。
左时嗯了一声:“不开心的时候,兜兜风,能让心情好一点。”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她不是反问,而是虔心请教。她是不开心呀,他为什么就能看得出来,而她就不懂别人的情绪。
“有些人的心思很单纯,都写在脸上,有些人就藏在心底。”
脸上……有吗?长安摸摸脸,又想到刚才脸上沾了草莓酱,一定很滑稽。
“那你知道敬之为什么生我的气吗?”她像迷途的小兔子,慌不择路问一个陌生人这样的问题。
左时却很笃定:“也许他不是生气,只是看到你和别的人在一起,不高兴罢了。”
“为什么?”
“男人喜欢独占,就像你喜欢的衣服,不希望被别人拿走。”
是说敬之在意她才会这样吗?长安并不知道骆敬之在饭店里没有看到左时的身影,但这种说法给她的认知,让她先前的沮丧一扫而光。
车在长安父母家楼下停稳,她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谢谢你,左时,你是好人。”
到这一刻终于给他下定义,左时只是含笑看着她。
“下次,一定让我请客,或者你到我店里来吃,不收你钱。”
他点头:“回去吧,上楼小心。”
她下车,提了提背上小小的双肩包,蹦蹦跳跳地去摁门铃。
左时重新燃起一支烟,敛起笑意,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仿佛换了张面孔。
等长安回到家,从窗边往下看时,他的人和车都已经消失了,就像刚才也没有出现过。她这才想起来,她忘了问他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就连他是做什么的,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