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而自高自傲,一面又因为一点缺陷而自卑自弃,时间一长,这位的思路就开始不同常人了。
这不,此刻,这位蒋公子,正把满腹的心思化作白纸黑字,刷刷点点,写了好几张纸。就连家里发生的事情也都写了一遍,什么阴阳头啊,抢权抢钱啊,主要是为了突出他们家和县令干女儿根本就无法共处,希望泰家能多多体谅。
待他写完,早就明白娘子又在挖坑的泰蔼鑫还是看得呆住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蠢货?!
孟岚琥看了,差点没憋住笑,脸都抽抽了。
她压着嘴角,提醒蒋柏顺落个名字和日期。那蒋柏顺写的畅快,毫不犹豫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待到他发现泰家夫妻把他写的东西看完后,并没什么表示,不禁满脸疑惑,他心中焦急地想着“他们怎么不说话?到底同意不同意接受那女疯子啊?”
再一看自己刚才那三张纸竟然被泰县丞叠吧叠吧,收进了袖袋,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啊……
他还没开口,孟岚琥却说话了“嗯,蒋公子,你的想法我们都明白了,可我们夫妻俩商量了下,不能接受你的美意,那程小姐与我泰家没有一丝关系,若你真的想退婚,应该让你父亲去找程县令。”
泰蔼鑫早不耐烦了,对着蒋柏顺说到:“好了,既然都已经谈完了,蒋公子请回吧,免得回头我还要去找你父亲。”
一提到父亲,蒋柏顺才醒了过来,他看了看泰蔼鑫的袖口,到底没能开口说什么就被某个莽夫“请”出去了。
等到蒋柏顺离开后,一家人又聊了会天,就回屋安歇了。
他们睡得安稳,可蒋柏顺却是长夜难熬。他回去路上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惹了大事了。他当初为什么不找县令却找泰家,说白了还不是觉得泰蔼鑫比县令官小,好对付些吗?可如今自己落了实证在泰家,别人只需把那几张纸给县令一看,县令自然不会对他客气,而他爹知道后肯定也会给他好好吃几顿板子烧肉的。此刻蒋柏顺只想重回泰家,把自己写的那三张纸都撕吧撕吧嚼了才好。但一想到那家人奸诈的笑脸和吓死人的蛮力,他也只能胆怯地先躲回家再说吧。
可惜,家里并不比外面强多少,经过了父母训斥和刁妇撒泼后,蒋柏顺偷偷下了决心。
第二天蒋县尉出门后,蒋柏顺把家里的钱箱子偷偷撬开,拿了十五两银子,和两身换洗衣物,就出去了。
他倒是走得轻快,可蒋家却在当晚陷入了混乱之中。
而看过了蒋柏顺“心里话”的程县令则是暗暗把蒋家给记恨上了,再面对蒋县尉时,就颇有些大公无私、冷酷无情了。
蒋家的混乱并没影响到泰家的平静。经过一个月时间的调查,泰蔼鑫终于敲定了几家材料供应商。
而在随后的成本核算过程中,孟岚重的计算天赋也被泰蔼鑫发现了。
对此,泰县丞是异常高兴的,因为之前在巡查河段时,他已经和谭达勃相处得很好了。而谭工书也对他提到过,因为自己计算能力有限,所以在工程上,经常遇到麻烦。
如今有了孟岚重这个计算怪才,泰蔼鑫相信,再教他一些常识后,接下来的堤坝修建工作就会轻松许多。
于是,从那天起,孟岚重就开始跟在泰蔼鑫身边,一边学常识,一边帮忙做预算。
起初谭达勃还以为这是县丞为了照顾小舅子而开了个后门啥的,结果当天他就亲眼目睹了孟岚重只靠心算就快速解决了好几个难题,也让一干执笔打算盘的工房小吏都有些羞愧难言。
至于回到家后,孟岚重会贼眉鼠眼得向他姐汇报姐夫的一天行踪什么的,就不要太计较了。
成本核算差不多完工后,就要面临资金分配了。而县衙里的众人也开始兴奋起来,他们总有些五花八门的渠道,都知道最近快要分钱了,这实在是太令人高兴了。
在和孟岚琥商量了几天后,最后那四百两治水款中,有三百两被划做购买材料和支付劳役的饭食。剩下一百两则会在工程结束后,以加班费的名义,从上到下,从多到少分到每个官吏差役手中。
和往年比,中低层的官吏和差役那是非常高兴的,多的能得五两,少得也有一两。而以前他们这群人,是很难捞到油水的。
当然也有人不高兴,这里面就以程县令最突出。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得个百十两的,结果最后只有三十两,这让他非常不满意。当天就拉长个脸找了泰蔼鑫好几个茬,甚至提出要亲自主持堤坝工程。
对此,蒋县尉心内是很高兴的,前一阵他和县令间处得很糟心,这段时间他正在想办法挽回,如今看到县丞被县令刁难,他憋闷了小半个月的心情终于舒畅了许多。
然而他还没过到个瘾头,第二天,县令就一脸慈爱地拉着泰蔼鑫,勉励他要继续好好干工程。
这让吃瓜群众蒋县尉非常迷茫,县令这是怎么了?中了泰蔼鑫的降头吗?
其实也简单,不过是泰蔼鑫之前三百两成本中,其实只有二百两是实数,多出的一百两则是另有他用。
孟岚琥给他的建议是,在给劳役购买饭菜的时候,添上给官吏差役提供伙食这一项。这个说起来也能接受,劳役都有免费饭菜吃,一起上堤忙前忙后的官老爷们不是更应该有些好饭菜吃吗?
当然,对县衙里这些大小官差那是真的只供应些好饭菜而已,但是县令那里,饭菜就直接折算成了银子。不过,帐面上依旧是些吃食,只是吃得比较精贵罢了。
于是,当县令晚上收到了泰蔼鑫送来的“饭菜”后,自然是态度大变,第二天弄得亲如子侄也就不以为奇了。
这样一来,县衙里上上下下都夸赞泰县丞做事地道,而之后的堤坝修建工作开展起来也就格外的顺畅了。
对此,泰蔼鑫回家并没有多少喜意。夜里,夫妻俩上床准备休息,泰县丞闷闷地对娘子说:“为什么虽然大家都夸我做得好,可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孟岚琥见多了这样的事情,自然看得淡些,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因为你心里希望既能够把事情做好,又能当个清官。”
“这样想不对吗?”泰蔼鑫问道。
“这样想当然没错,可你要知道,这是最好的情况。而世间很难有什么最好,我们通常面对的往往是不好不坏和不太好。”孟岚琥叹了口气,接着说了下去:“那在不好不坏和不太好的条件下,就意味着,我们要放弃一些好的,接受一些坏的。所以,现在你来想想,你是愿意独自当一个清官,却无力修好堤坝;还是愿意和贪官混成一色,但暗地里用心把堤坝修好?”
泰蔼鑫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县丞大人精神抖擞地带着蠢弟弟一起出门了,孟岚琥看着二人挺拔的背影,知道他家相公已经做出了选择。
七月底,程县令批准,堤坝修建工程开始了。
这一忙起来,泰蔼鑫就足有一个多月没回家,连带着孟岚重也经常七、八天才能回来一趟。
每次回家,除了拿更换的衣物外,蠢弟弟还会再带些孟岚琥自制的肉干零食。顺便再把姐夫的近期表现汇报一番,就可以滚去休息了。
转眼,工程到了尾声,县衙里一干晒得黝黑的官差们也陆续回来了几个。
然而随着他们回来的,还有条关于泰县丞的八卦:“县丞大人外面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