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头道:“还是少爷知晓姑娘的心思,知道姑娘喜欢海棠,方才便差人折了几枝过来。”
明瑜说不出来的郁闷,可是隐藏在层层的郁闷底下的,还有一晃而过的诧异,在她的心底敲击了一下,又迅速地消散开了。
这晏府的庶子,到底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明瑜的眼前晃过那张温柔又漠然的脸,突然就想起“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句话来了。
她一个失神,手指就被那海棠梗上地尖刺扎了一下,明瑜猛地把手缩了回来,葱白的指尖上渗出了一滴嫣红的血珠。
明瑜心惊胆战的。
却是不知道是因为这滴血,还是因为那个人了。
*
两日后,春狩方才结束。
明瑜的伤口愈合地好,这日换了绷带包扎好以后,便不会再往外头渗处血迹来了。
因着受伤的缘故,明瑜都免了给皇上和大臣们行礼了,阮成山也难得和颜悦色,唯恐说句重话就把明瑜吓到了一般,虽然依旧是绷着一张脸,但是语气却出奇地柔和了不少。
明瑜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觉得自己在帐篷里闷了几天,出来以后,这世界……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呢?
阮成山还在叮嘱她:“这几日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记住了没?”
明瑜嗜辣成性,只是这时候再不忌口,定是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见明瑜点了头保证,阮成山才点了点头,拿手摸了摸本来就没蓄着胡须的下巴,这才放心地上了马。
由于怕牵扯到伤口,明瑜不太能和别人肢体接触,尤其是腰腹处,白露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她的伤,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绷地有些直了。
明瑜行动不便,走起路来自然也十分缓慢。
阮寒越跟在身边,兄妹俩还没说上几句话,便横□□来一道男声——
“明瑜妹妹,身体可好些了?”
阮寒越和明瑜对视一眼,不过片刻的功夫,宋祐已经合上扇子走了过来。
他的脸已经干净俊朗,没挂上半分的彩。
想来也是,就顾景行那文雅的书生样,两人真动起手来,挂彩的也定会是顾景行。
明瑜看他一眼,只得停下脚步,扯唇道了声:“回殿下,已经好多了。”
宋祐的视线在明瑜脸上绕了一圈,虽然风流惯了,但也不至于教人不舒服,他拿着扇柄在手心轻扣了几下。
“妹妹没事便好,不然有人要担心坏了,”他说着眼角一挑,看向了阮寒越:“寒越,你说是吧?”
明瑜也看过去,刚好看到阮寒越一脸纠结,欲言又止地回看了过来。
“行了快上车吧,外头天凉,伤口还没愈合,可别再感染了!”
阮寒越被她看的直皱眉,边说话边给白露使了个眼色,叫她将明瑜给扶上马车了。
如果说明瑜这次受伤,唯一的一点好处,大概就是不用再和阮清禾同乘一辆马车了。
马车宽敞舒服,又没了碍眼的人,明瑜想怎么坐就怎么坐,自在地不行。
前行的时候,明瑜掀起轿帘看了一眼。
这会儿天还早,日头刚出来没多久,路边上的树枝和野花上还挂着清晨的露水,明瑜刚歪头看了一眼,白露就道了一句:“姑娘还是把这帘子给放下来吧,以免受了凉。”
明瑜本来也只是看一眼,闻言便顺势将轿帘给放下了。
轿子里的光线不强,但是她也能看到白露怀里头抱着的海棠花,装花的瓶子是普通的白玉瓶,只是被这鲜艳欲滴的花一衬,倒是显得不那么普通了。
“怎么还把这花给带回来了?”
白露冲她一笑,“少爷说这海棠花容易生根,姑娘的院子里又没有这花,便叫奴婢给姑娘带回去,留着每日看几眼,那便也挺好的。”
白露说的轻松,听在明瑜的耳中却像是击鼓一样,每一个字眼都敲得极重。
他居然连觅月阁里头没有海棠花都知晓……
这要是在京城里摆个摊,专门给人算命看手相……那绝对能发家致富了。
明瑜一下子就把思绪扯到不相关的地方去了,白露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姑娘别多想,是阮少爷以前和我家公子提过一次。”
明瑜微怔,偏头看向她。
白露微微一笑,语气也算平常,“公子向来记性好,便也就记住了。”
明瑜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
明瑜出门没几日便受了伤,回府以后被陈氏瞧见了伤口,险些把她吓得晕了过去。
这样一来,免不了她的唠叨:“走的时候怎么跟娘说的……怎的才几日的功夫,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在山上的时候,是没人前往阮府报信的,陈氏这猛一看到女儿受伤,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倒是也能理解。
这伤其实说轻不轻,但是还是算不上重的,只不过明瑜向来是被娇养习惯了的,加上小的时候又落过一次水,陈氏就更关心她的身体问题了,连受个风寒都恨不得把京城的大夫全找过来。
这次还没晕过去,估计都能称得上是进步了。
阮成山此时也刚好下了马,见明瑜还在外头站着,连忙叫停了陈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外头这么凉,赶快扶着明瑜回房间休息!”
这话是对傻眼的画屏说的。
画屏也是没想到,自家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姑娘,这会儿正拧着眉一脸愁闷地站在跟前。
直到被阮成山轻斥了声,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小心翼翼地从白露手里搀扶过明瑜,明瑜回头看了一眼,白露便把那白玉瓶递了过来,轻声细语道:“姑娘等这花枝生了根,便栽在院子里,每日看几眼也好。”
每日看几眼,看它做什么……见花如见人,用来睹物思人么?
明瑜抬了下眼,还真觉得自己从白露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个意思。
画屏再旁边催促了一声,明瑜便只能朝白露轻点了下头,心里却寻思着干脆把这花送给她二姐得了。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光是那只傻鸟都让她这么高兴了,如今再将这花以晏怀瑾的名义赠了她,那她尾巴非得翘上了天不可。
整个阮府,明瑜最烦的便是这阮清禾了。
再外人面前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偏生骨子里酒带着一股子趾高气昂和见不得别人好的劲儿。
明瑜低头看了眼盛开地明艳艳的海棠花,然后胳膊收紧,将这冰凉的白玉瓶捂紧了些。
不送了,以后专门拿它来膈应阮清禾也挺好。
等到了觅月阁,明瑜已经有些乏了。
腰和腿都提不上什么力气来,额头上也沁出了层细汗,画屏扶着她在软塌上坐好,然后才接过了明瑜怀里头抱着的画屏,将它放在了一边:“姑娘这是怎么受的这样严重的伤?这会儿伤口可还疼?”
明瑜闷声应了声。
太医前几日给上的药全是宫中御用的,伤口已经不太疼了,只不过稍微站个半晌,就有些脱力而已。
这身子,确实是太虚了。
画屏又问:“方才搀着咱们姑娘的是何人?这话……又是谁送给姑娘的?”
画屏的问题太多了,正巧明瑜一个都不想回答。
“姑娘可是乏得说不出话了?”
明瑜:“……”
士别一日,果然是如隔三秋。
她才几日没见到画屏而已,这丫头怎么就变得这么没有眼力见了?
她哪里是说不出话,分明就是不想说话啊!
明瑜的心口上堵了不少的郁气,视线瞥过那株海棠,不理会画屏了。
*
一连好几日,明瑜白天不用早早地起来去给长辈请安,只待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她乐得清净安逸,差点又把前些日掉的肉给补回来。
虽然依旧是初春,但是这天儿显然不像前段时日那般寒凉了,那株海棠被画屏栽在了窗子前头,每日都要施肥浇水的,恐怕亏待了那花。
以后若是长大长高了,明瑜只要起床便能看到。
这日,明瑜醒的照常是有些晚的,才一睁眼,外头便已经日上三竿了。
画屏已经浇过了一遍水过来,见她醒了便开口道:“姑娘,您可算是醒了,三殿下和慧妃娘娘在前厅等了有一会儿了。”
明瑜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哪个三殿下?”
她这是睡了一觉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画屏手里头的动作都被她惊得顿了一顿,有些支吾:“三、三皇子啊……”
普天之下,哪里还能出来第二个三殿下?
明瑜眼眶蓦地撑大了些,瞬间清醒不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下床的动作有些大了,一不小心便牵扯到了伤口,倒一口冷气后也没理会画屏的大呼小叫,又问了句:“三殿下还有谁?”
“慧、慧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