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涤非将碗里最后剩下的那点蒜汁儿喝干净了,砸吧砸吧嘴,“真好吃!要说灌肠儿还得是隆福寺的,别的哪都不好使。”
“别的地儿我连尝都不想尝。”叶歧路说。
涤非搓了搓手,笑道:“现在还不到两点,咱们说好的刷夜的,接下来你想去哪玩?这个点儿还开着的,估摸就录像厅、游戏厅、台球厅——对了,你会打台球不?”
“甭介,”叶歧路没直接回答涤非的问题,“乌烟儿瘴气的,今儿搓的火儿还不够多?走——”说着叶歧路就扶起自行车跳了上去,“干点健康产业,咱们上香山啊。”
“我操!”涤非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激动地一扬手,“这好学生的小脑袋瓜儿是有点意思,琢磨出什么事儿都有点非比寻常不同凡响的味道,很可以,走着!”
就这样,叶歧路和涤非在最差的环境条件和最差的交通条件双重的阻碍下,毅然决然且牛逼哄哄地出发了。
只不过,当他们那群人之后无数次地聊起1988年的那个东四隆福大厦的夜晚,叶歧路和涤非二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对他们后面这段“香山之行”避而不谈——当时他们觉得自己有多么的牛逼哄哄,后来就觉得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傻逼兮兮……
不过,这也算是青春故事的一种另类的延续。
香山坐落于北京西郊,在当时那个“出了二环就出了北京”的大环境下,香山对于大部分的北京人来说已经是个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了,更别提是两个骑自行车的北京人了。
香山周围地势险峻,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奋战,好不容易骑到山脚下,涤非的自行车的轮胎偏偏被看不清的雪地里的异物给扎破了,力道还挺大,一下子就跑没气儿了,那车子沉得像绑了二百斤砖头,根本骑不动。
叶歧路只好陪涤非将车子锁在香山公园的自行车停车场里。
都到香山脚下了,在此处半途而废,两个人谁都不会同意。于是他们拖着已经冻得透心凉的身体又开始徒步爬山。
一步一艰难,等他们爬到山顶的时候,别说日出了,连个正儿八经的太阳都没见到——
是个下着雪的大阴天!
叶歧路抓着自己的头发撕扯了几下,想畅怀大笑又想放声大哭——乱七八糟的情绪积压到一个顶点了,想不顾一切地发泄——他用最大的音量空喊了几声,然后用手掌在嘴巴周围拢成个小喇叭的形状,站在山顶冲着山涧喊道:“啊啊啊啊——我操丨你妈!!今天老子出门没看黄历啊啊啊!傻逼一样的天气!傻逼一样的易云舒!还有傻逼一样的涤非!”然后他敞开了胸怀,朝涤非哈哈大笑起来。
涤非也大笑起来,学着叶歧路的样子对山涧喊:“你丫才傻逼!你忘了还有仙女儿一样的左珊!叶歧路,你丫就是一蛐蛐儿!”
“我丫是蛐蛐儿,那你丫就是一死蛐蛐儿!”
“哈哈哈哈哈哈——”涤非笑个没完,然后故作高深地问叶歧路,“你说死蛐蛐儿,我他妈应该接什么?”
叶歧路大笑不止,“哈哈哈哈……蛐蛐儿崽子,蛐蛐儿棒儿……老傅!”——老傅是当时珠市口有名的炒肝儿师傅,珠市口方圆多少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劲儿大的很,尤其那张嘴,说评书说相声儿全是一把好手,没事儿就在店门口起个范儿,再加上天天在正门口坐着的一只和老傅异常神似耸拉着眼皮的大金毛,简直牛逼闪闪。
涤非笑得差点滚到地上去,“长行市了你,胆敢拿老傅当骂人的话,回去我就给你好好告一状,让老傅那大嘴叉子给你皮秃噜下来一层!”
“我告诉你!”叶歧路喊,“他不敢!”
当时涤非权当叶歧路在吹牛,谁知道后来竟然还真这么回事!
他们两个人又笑又骂的翻腾了半个多小时,体力消耗差不多了,嗓子也喊得干哑了,就下山了。再次找到两人的自行车,涤非的那个当下是肯定骑不了,只剩下叶歧路这一台车了。
本来涤非是想着,两个人跑出来刷夜,家里现在指不定怎么翻天呢,自行车再扔香山,回去脑壳不得被敲碎,还是两个人换着车骑,或者共骑叶歧路的那一辆,各种办法将就回去得了。
但没曾想叶歧路对涤非的想法一口否决。
叶歧路:“甭在那异想天开了你,让我载一个男人?快拉倒吧。”
“……”涤非很是无语。
“再说了,咱们车子骑不骑回去都免不了一顿毒打,怎么着脑壳都得碎,还怕再断条腿啊?”叶歧路补充道。
毫无疑问,涤非被叶歧路这个理论给洗脑成功了。
于是他们坐上了公交车,终于赶在午饭之前回到了家。
更毫无疑问的是,家中早已东窗事发,天下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