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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娘在屋内喊李果。
李果听话,入屋,关门前还朝吴屠户做了个挥拳动作,表情凶恶。
寡妇门前是非多,在衙外街居民的眼里,果娘就是个寡妇。
早有许多好事者在围观,偷偷抿嘴笑,说三道四。
吴屠户落荒而逃。
虽然果娘生活作风严谨,发生这么件事后,还是有好事者特意去取笑李果。李果想不明白,做娘的要改嫁,就是不守妇道,儿子也得一并被取笑是什么道理。
第二日去赵宅,李果趁赵启谟过来书童房间“视察”,逮住赵启谟问:嫁两个丈夫就是坏女人吗?
“那要看是因何缘由再嫁了。”
“何况女子受人支配,嫁与不嫁,往往不是她们自己能做主。”
“至于贫弱无依的妇人,要求她们为守节而饿死,毫无人性。道德先生们是没挨过饿,饿几天就知道自己错了。”
赵启谟的话语,总是很有道理。至少在十二岁的李果看来,赵启谟无所不知,令人崇拜。。
约莫是遭受上次的打击,吴屠户打消念头,在菜市场见到李果,也只当没看到,尴尬啊。
自此,风平浪静,不觉过去两个月,听闻吴屠户续弦了。新娶的妻子来自乡下,头婚,长得也魁梧,和吴屠户很有夫妻相。
李果始终没问过娘,为什么一直没改嫁,不过他大概知道缘由。
娘要是狠心改嫁,他和果妹会流落街头。不只新爹不要他们,这李家祖宅恐怕也没得住。
当初那么艰难,一日一炊的日子,娘都没丢弃他和果妹。熬到现在,生活还是会渐渐好起来,等我长大后,一定会好起来。李果想。
“哈哈,我这人不讲究,来,我带你去洗个澡。”
袁六揽着李果出门,出馆往右拐,没两步,进入一家澡堂。
四合馆内的设施,比村野开的旅舍要好上许多,但在这繁华的城西却是掩藏在一片杂乱无章的矮房中,极不起眼的地方,连招牌都被雨打日晒得褪色模糊。这片被城西高楼、商肆遮挡的矮屋旧楼地带,被唤做三元后巷。三元后巷,是条不到五尺宽的巷子,住满络络不绝的四方客。
梳洗一番,一身干爽的李果,跟随袁六,出现三元后巷的一家酒肆。
酒肆里挤满人,天气炎热,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和臭汗味。
让李果想起,多年前,在酒馆跑堂的日子。
袁六倒是悠然,抹去额上的汗,排出钱,跟掌柜要酒要肉。
他和掌柜是相熟,两人用当地土语交谈着什么,袁六哈哈笑着。
李果愣愣接过酒菜,走出酒肆,袁六才说:“店家问你是不是我儿子,我老六哪生得出这么周正的孩子。”
袁六在老家有个儿子,比李果小两岁。
夜里,喝醉酒的袁六,打着响亮的呼噜,不时还会翻身、抓肚皮。李果躺在袁六旁边,睁着眼,看向门窗投射进来的月光,想着心事。
出来几天,他挂念家人,虽说在离开前,就和朋友有过一番商议,然而他是第一次离乡,
心里空空荡荡,忐忑不安。
李果离家隔日,瑾娘亲自到果家接走果妹,正巧阿七也在。
“瑾娘,你带她走,可得好好教导。”
阿七端坐在椅子上,身边跟随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厮。
“自是用心教,读书识字,珠算女红,一个也不落。”
瑾娘落坐,笑着将果妹揽到身边。
“都好,就怕长大后,跟你一样,这个不嫁那个也不嫁。”
阿七和瑾娘在城东相识,有着颇深的交情。
“阿七,这话你可说不得。”
瑾娘扇着炉子,正在煮茶,听到阿七的话,回上一句。
“说得好像你合桥阿七有妻室一般。”
瑾娘摇着折扇,调侃着。
一对剩女剩男,何必相互伤害。
“唉,你是不知道,多少女子想嫁我,妆奁几十万的都有。”
阿七提起这事,就有点委屈,他阿七岂是娶不上老婆的人。
“那何以竟不肯娶?”
十八岁的瑾娘,属于风评不好的女子。何况林家自从主母黄氏风痹卧床后,弟弟又小,瑾娘便也无心去谈婚论嫁。
“娶来当婆娘奴,我阿七可受不住。”
合桥阿七,心高气傲,岂能看人脸色生活。
“婚姻终归是大事,你们可得仔细想想。”
果娘倒上两碗茶,一人一碗递上。
这些年,果娘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一双终日干活的手,粗糙生茧,骨节突出。
瑾娘素来敬重她,只是点头喝茶,再不敢说什么。
果妹偎依在大姐姐身旁,闻着大姐姐身上的香味,好奇仰头,看着大姐姐喝茶时的优雅动作。
“这孩子啊,嘴馋,但肯干活,瑾娘可将些粗活差遣她,洒扫煮饭,她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