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后,她的感情又该依托于何处。
周碧说得很好,仁至义尽,所以,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考虑过感情。
何诗宜知道这些道理跟他们讲不通,所以她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看上去就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她独自拎着行李来到学校,办理好手续,开始新的生活。
那个仿佛天地的颜色都为之颠倒变换的暑假所发生的事,似乎就那么过去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何诗宜似乎特别的倒霉,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鼻子也不通气。吃了药下楼时,一个晃神竟踩空了,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因为只剩最后几级台阶,倒也没有受伤,只是弄脏了衣服,而且丢人。等她换好衣服去食堂时,平日里常吃的早餐已经卖空,只好将就着喝了一碗粥。大概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她苦苦坚持了一个早上,最后一节课还是睡了过去。向来以严厉著称的教授点名回答问题时又凑巧点到了她……
完完全全是一场灾难,何诗宜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才让教授将自己的名字划去,一个中午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她身心俱疲的离开教室,回宿舍时同寝的舍友们都已经吃完饭离开,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何诗宜恨不能将自己扔到床上消停的躺一会儿,却忽然想起自己的暖水瓶里已经没有热水,不得不强撑着去食堂打水。
提着热水回来时,何诗宜已经有些浑浑噩噩,额头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走到八号楼附近,她被一块不平整的地砖绊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里的热水壶却不小心磕在了花坛上。然后“砰——”的一声炸了开来。
也许是因为紧绷了一整个早上的神经已经到了极致,所以这个瞬间,何诗宜愣愣的竟做不出任何反应。于是滚烫的热水伴随着暖水瓶内胆的碎片,“哗啦”一声全都浇在了她的脚上。
疼痛终于让何诗宜回过神来,也终于消去了她最后一分的坚持。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胡乱甩开鞋子,正要将袜子扯下来时,手忽然被人捏住。
这是一只过分白皙的手,指节纤长瘦弱。何诗宜顺着这只手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将对方整张脸都遮挡住,看不清模样,身上则穿着一套平平无奇的校服。
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很快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水杯拧开,将里面的冷水泼在她的脚上。何诗宜这才愣愣的记起,被热水烫到时,衣物若是贴在皮肤上,是不能直接除去的,因为有可能将被烫过的皮肤一起扯下来,造成更大的创伤。
等她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放下水杯,跪坐在地上,将她的脚抬了起来,放在腿上,然后小心的将袜子脱了下来。
何诗宜对顿时不自在起来。
因为亲人的疏离,她长到这么大都没这样被人对待过,十分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所以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对方按得很用力,竟没有挣开。
何诗宜只好眼看着她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两张手绢,用水浸湿之后,裹在了她的脚上。
然后对方抬起头,何诗宜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
这是一张过分出色的脸。柳眉杏眼,樱桃小口,皮肤白皙,是唐人诗句上常常称赞的那种美人。
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闪动着担忧看向何诗宜,虽然不发一言,却仿佛在问她,“疼吗?”
不知道身体里哪一个地方倏的被击中,心上那一层薄薄的伪装竟应声而碎,于是时隔数月的委屈与愤懑陡然蜂拥而至,何诗宜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
怎么可能不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