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开的都不知道,为了十块钱的邮费要跟卖家说上两个小时,拿到的就是那样一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的面霜。
哦,或许还像邱薇娅一样,一年到头省吃俭用,就为了买个过季的包包,好像拎上那样一个满身都是LOGO的包包,她就能立刻从麻雀变成凤凰了。进地铁站不能让人挤了,上公交车不能放在地上。哪怕是自己不坐,也要给包包腾个座位。活像那不是款打折包包,而是她祖先牌位一样。
徐清让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了。地铁公交上面人来人往会弄脏她的衣服,下雨吹风会弄花她的妆容,这些东西都比上班重要。
一想到这一茬,她就摇了摇头,像是为了让她这话显得比较正当,她说道,“我也不是没有朋友啊,我有朋友的。”
邱薇娅那种吗?顾显彰很想问她这样一句,但是想到徐清让未必能深刻理会狐朋狗友和真正朋友之间的区别,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徐清让说完,就看到顾显彰眼中露出一道显而易见的失望,又好像有几分了然。她看到顾显彰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不想去就不去吧。”
徐清让知道,顾显彰肯定又是失望了,他好像总是对她失望一样。但是......徐清让想了想,站在顾显彰的角度,她应该也容易失望吧。毕竟顾显彰是个样样出众的精英人士,自己却是个死活不上进的人。现在让她出去当个小白领她都推三阻四的,换成她是顾显彰,她也要失望。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去接触外界的人。她刚大学毕业那会儿她爸也让她这样做过。徐清让虽然有的时候蠢了点儿,但是也知道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后门儿的行为应该不是很招人喜欢,所以一直在公司里面装鹌鹑。
刚到单位的时候,徐清让还是挺勤快的,不仅打印东西跑得快,连端茶倒水也很勤,生怕别人哪里渴到了。她很难有机会跟这么多人一起工作,虽然她的工作最轻松,但她也有一种说出来让她觉得有些羞耻的使命感在里面。
她也知道跟人维持人际关系必要的时候需要给些甜头,只要她高兴了,就给大家买下午茶。店是城里她最喜欢的那家私房烘焙的店,用的材料都是最好最新鲜的,花样也是最多的。一顿下午茶下来,往往要吃掉一千多块钱。然而她不在乎,她刚来嘛,肯定要想办法跟大家打好关系的。
大家对她也都很好,很热情,但这热情中,总是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他们平常讲什么,徐清让也很少能搭得上话。当然了,他们口中的那些“房价”“按揭”“过年回家买票”之类的事情,对她而言,确实好像天书一样。至于他们工作上的事情,徐清让就更听不明白了。
那个时候徐清让就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确是有壁垒的。别人恐怕没有想要把她吸纳进去,她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听懂那些人口中的心酸。
本身就不是一个阶级,又何必要硬融呢。不过是双方都尴尬罢了。
后来,她偶然间在厕所里听到了一些话——
“今天下午又要送下午茶来了吧?那家的下午茶我垂涎好久了,可是一直舍不得买。小小的一块就要三四十,好贵呢。”
“是啊,也不知道她是哪儿来那么多的钱。这一顿下午茶吃下来,要花我一周的工资了。真是舍得。”
“诶,人家跟我们不一样的,人家又不靠工资吃饭。话说我今天早上过来看到她又换了辆新车,哎呀长得漂亮就是好啊,车子多衣服也多,哪儿像我们这样,每天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还赶不上人家一顿宵夜钱。”
“没办法,谁让人家爹妈给了一张好脸蛋儿,让她能傍上大款呢。人家那些有钱人,可不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又蠢又好糊弄,说什么就信什么。女人啊,有的时候太聪明,反而不招男人喜欢。”
......
徐清让在大街上晃荡了一圈儿,有些无所是从。
她之前为了从外形上碾压邱薇娅,只穿了件大衣,如今被冬风一吹,擦,瞬间觉得他妈的好冷啊。
徐清让赶紧滚回了自己的车上。
她一个人,刚刚被老公丢下,前不久还被所谓的“朋友”背叛了,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回家。刚出来时那股气势汹汹的样子,现在像是一个被人戳了个孔,放掉气的气球,蔫搭搭的。
徐清让有些无聊,最终还是开着她那辆显眼的红色越野车在街上打了几个转,去做了个指甲,然后回了自己家。
这个“自己家”不是她跟顾显彰的家,而是她娘家。显然徐清让虽然结婚这么久了,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娘家当成娘家。在她眼中,结婚了除了跟顾显彰住在一起了,对她来讲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么,只要她想回去,就能回去。徐泽就她一个宝贝疙瘩,哪儿还能不让她回来呢?要不是顾显彰也好歹算是个成功人士,家庭条件跟徐家也相当,徐泽恐怕要让他们两个到自己身边来住。
徐泽当年也是苦过来的,正是因为他当年苦了,所以现在才不想让徐清让苦。加上他三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飞了。徐清让的妈当年也是个温婉端庄的大美人,跟着徐泽吃了不少苦。虽然后来徐泽发达了,但是徐清让的妈妈却因为身体不好,撒手人寰,留下个懵懂无知的小蠢货徐清让,任由徐泽宠爱。
普通人家还要分个慈父严母,徐清让却只有一个女儿奴老爹。徐泽一人又当爹又当妈,既要想办法把自己当年没享受到的东西拿给徐清让,又要想办法补偿她早早地失去了母亲。几重原因下来,自然而然地把徐清让养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又二又熊。
用顾显彰的话来讲,徐清让就是典型的巨婴症——外表看起来正常,但其实还没断奶。智商基本等于零,情商更是没有。双商低下,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外面的人看在钱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
什么你说徐清让还有一张脸?
可是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来讲,如果没有和长相匹配的双商,那张脸完全就是灾难源泉啊!
看吧,在顾显彰心里,她徐清让就是个这样的货色。
因为没办法找顾显彰麻烦,暂时又没人能触她霉头,让她借机发作一下,徐清让只能悻悻地回了徐宅。
徐泽秉承“有了钱就盖大房子”的朴实概念,在本市的别墅林立的山上买了套大别墅,一家人常年蜗居在这里,进出十分不方便,买个菜家里阿姨都还要专门让司机开车走二十分钟,简直除了装逼一无是处。
而且装得还非常不好。
要徐清让说,在这地方买什么别墅嘛,荒郊野岭,房价又没多贵,别墅再大也不震撼啊。徐泽应该把房子买在市中心,正所谓“闹中取静”,要的就是这闹中显出来的一点儿静,那才珍贵呢。再取个名字叫“徐公馆”,装修复古一下,瞬间就是扑面而来的二战时期、上海滩十里洋场的靡靡之感,低调又奢华。不用装,逼格就已经够够的了。
徐清让到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做饭的阿姨在。徐清让出嫁之后,家里就没什么人了。徐泽常年在外,他在市区也有房子,只要没什么事情,一般不回来。要不是徐清让经常回娘家要过来,这里面的人还不知道要被派到哪里去了呢。
看到徐清让,丁阿姨连忙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包说道,“哎哟,这大冷天,你怎么穿这么点儿?冷不冷啊。”
“不冷。”徐清让脱掉外面的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聊胜于无的毛衣,她现在已经浑然忘记自己刚才在街上被冻成狗的事实了。经过暖气的滋润和吹拂,现在的徐清让,别说只是穿件大衣,哪怕是让她在零下几度的室外穿件礼服她都可以——为了美,冷死算什么?
她把东西随手丢在沙发上,问丁阿姨,“我爸呢?”
“不知道啊,你给他打电话呗。”丁阿姨算起来还是徐泽一个沾亲带故的嫂嫂,老家来的,这么多年一直在徐家做事情,虽然名义上是阿姨,但实际上早已经是徐家的一份子了。因为是看着徐清让长大的,按辈分来讲,还是徐清让的阿姨辈的,加上这些年来徐清让因为母亲去世,她在徐清让面前,又有点儿类似于母亲的存在。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徐清让,“你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晚上回来吃饭不。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说着又按下内线,叫来司机,让他开车送自己出门。
“好。”徐清让嘴上答应着,眼睛却盯着手机眨也不眨一下,丁阿姨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出去了。
她看徐清让,就跟看自己家那些不成器的小子丫头一个模样。都是结婚的人了,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也是生在富贵家,命好,她爹挣了那么多钱给她挥霍。这要换成普通人家,徐清让这样的,出门就被打死了。
丁阿姨买了纤排,晚上做了徐清让最喜欢吃的话梅排骨。因为徐泽有应酬,没能回来吃晚饭,家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说起来,丁阿姨以前的厨艺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她老家是农村的,吃什么并不讲究。她来这里的时候徐清让妈妈还在,家里做饭的也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阿姨。后来那个阿姨走了,没多久就碰上徐清让的妈妈去世。那会儿徐清让因为母亲去世,每天都在闹,徐泽被她弄得头痛欲裂,偏偏又不能不管她。还好有丁阿姨在。
她在徐家呆了几年,跟徐清让待出了感情,怜悯她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对她很好。徐清让本来就熊,那会儿又因为失去了妈妈没有安全感,干什么都要熟人陪着,家里还不能进来陌生人。徐泽为了安抚她,也为了她能吃好,专门出钱让丁阿姨参加了家政班,好好培训了一下厨艺,并且答应她,家里不再进其他人了。于是就这样,丁阿姨在他们家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其实她和徐泽哪儿能不明白呢?徐清让那会儿哪里是不喜欢陌生人进来,纯粹是因为她妈妈去世了,她怕徐泽领个后妈进门,分走了徐泽留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耍的小花招罢了。小孩子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其实从来瞒不过大人的眼睛。
徐泽也不戳穿她,他看自己女儿,从来都觉得是天下的珍宝,不仅要自己把她捧在手心,更要让别人把她捧在手心,生怕把她怠慢了。更何况,那个时候徐清让的妈妈刚刚离开,他哪儿能那么快走出丧偶的悲痛呢?也就由着徐清让去了。
等到他想纠正徐清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徐清让没吃多少,丁阿姨知道她要减肥,选的都是低脂低糖的。她看了一眼一直在看手机的徐清让,心中了然,“你又跟小顾吵架了?”
“没有。”徐清让悻悻地把电话放下,他们之前在街上那点儿动静完全够不上吵架的档次好么?何况人家高冷男神顾显彰从来不屑于跟她吵架。在他眼中,自己蠢得可以,要他跟自己吵个架,还不知道要多屈尊纡贵呢。
没有?打量自己不知道她的尿性吗?在自己父亲面前作惯了,到了顾显彰那里也是一样作,奈何天底下最爱她的人还是亲爹,顾显彰这个“老公”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理会她。于是她的作就没人能欣赏,只能自珍了。
丁阿姨懒得戳穿她,但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不忍心见她越长越歪,出言劝道,“让让,你这会儿没工作,自然不能体会到人家的忙。小顾那么大一家公司,每天忙来忙去的,抽不出时间来陪你,你要多体谅。”
他抽不出时间来陪自己,却有时间去陪初恋。徐清让这么一想,心里更酸了。
丁阿姨看着她脸色变得更沉痛,还以为自己是哪里说的话不对,惹到了她,连忙转移话题,“你还要吃点儿什么?”
徐清让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已经干干净净的饭碗,摇了摇头,见丁阿姨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站起身来帮她收拾东西。
徐清让虽然在家里千娇万宠,但也不是一点儿家务都不会。简单的她也能做。家务这东西,只有熟练和用心两个诀窍,其他的只要不是智障都会。徐清让虽然脑中空空,但也还没有蠢到这地步,一些简单的家务,她还是能做的。
丁阿姨比较节约,一般人少的情况下,都不许用洗碗机,连冲碗的水都不能开太大了。徐清让抱着碗走到厨房,一边打开小小的一股水一边冲碗,丁阿姨想起前几天徐泽跟她讲的话,跟着一起走过来,从徐清让的那几个碗里分了两个,抹上洗洁精,装作不在意地说道,“让让啊,你嫁人了之后,你爸还在说,家里一下冷清了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