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我有些不敢听下去,因为我害怕在凤萝的口中听她说出,晴明不在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卑劣的小偷,以闯入者的姿态,闯入了一众人的生命,他们却不知晓我究竟是谁,我怀有目的接近安倍晴明,到最后,偷得了他的性命。
“晴明……一心要救你。”凤萝怅然道。此刻我有十分的不想听,却又有九十分控制不住的听。
“等一下。”苏淮邕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悲。“用我的命吧。”苏淮邕负手而立,他水蓝色的身影在金光普照下,好像要融化掉。“早晚都要消失,无妨。”说着,苏淮邕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我平躺在冰凉的地上,俨然是一具尸体。可是他的神色,仿佛我还活着,他笑的儒雅,我一动不动。
“为何?”凤萝这样问。
苏淮邕淡淡一笑:“她,是我的朋友。况且她又如此在意安倍晴明,我又怎好让她醒来伤心?我从未想过会伤到她,如今不论何故,都是死于我手,倘若说一命抵一命,那便让我来抵。安倍晴明!我只有一个要求。”苏淮邕转向安倍晴明,道。
安倍晴明回看他,这样两个强大的男人,此刻却四目相对,仿佛彼此要说的话都在那眼神里。
这一幕有些决绝,凤萝不敢去看。
“我自知是除不掉藤原了,与其受天雷之苦倒不如救活元霜,我只要你三年后助我苏家躲过藤原这狗贼的魔手,护的一家老小的性命,那我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如何?”
安倍晴明说:“好,我答应你。”
苏淮邕展颜一笑,灿烂明媚,“那便好。请替我转告元霜,不论是哪一世,都不如被她欺负过得开心,她从来都是我的朋友,而我,却不配做她的朋友。”说着他走到我的身边,与我并排躺了下来。他侧头笑着凝视了我一会儿,然后向安倍晴明点头示意。
安倍晴明肃目凝息,张开双臂,各并两指,交叉置于胸前,又反手错开,左手按于下唇,右手支左肘,微启红唇:
“谨请泰山府君。”
“苏生元霜,急急如律令。”
凤萝从未见过此等法术,安倍晴明念毕,空中刮来一阵风,带着樱花的香气,这风仿佛如宽厚的臂弯,四周暗下来,逐渐漆黑一片。无数不明的五彩光芒闪过,像是神从耳边飞过。
只见安倍晴明荼白色衣袍在这风中肆意凤舞,他随风而舞,玉容素袍,舞姿翩敏矫健,雅然素美,刚柔并济。有雷霆之威,好似怒海狂波。有清波碧浪,又似江海汇聚。有群龙翔舞,又有神鸟翾飞。观者肃然□□-色,天地也闻舞震四方。
“天逢、贪狼、一阳星君。天内、巨门、地声星君。天冲禄存。”他吟唱祭文的声音庄严古雅,温和悦耳,如珠落玉盘,音如天籁,观舞听音,荡气回肠。华光笼罩在安倍晴明巍如泰山的身形上,徒填了几分柔和。他一起一落一顿一扬好似漫天樱花散落,瑶光靡澜。
苏淮邕在这圣光沐浴下化成虚影,显得温润起来。他笑忘着晴明,谢道:“想必是见不到元霜醒来,安倍晴明!愿你能护她一生安乐。从此世间再无我。”语毕,踏着圣光像九天飞去。
一切又恢复如常。还是尺树寸泓的小院。似被净化一般,全身盈满灵气。安倍晴明将我小心抱起,神色安逸。
凤萝终于讲完了这个故事。至于故事里的苏淮邕……
我突然想起那暑气腾腾的炎炎烈日下,午后长亭,树影清脆,碧波绿水。他一袭水蓝长袍,手提鸭蛋瓷糊,站在亭角,眉眼含笑,对我说,元霜,饮些酸梅汤,去去暑气。想起那夜在两颗槐树下,天幕已经布满群星,他手捏提灯,玄色披风,候我回家。
终于,那烧在眼角的泪也滚落下来。
“元霜,你说苏淮邕是不是骗子啊……这命是不是假的啊,你怎么还不醒。”
我缓缓睁开双眼,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