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提高声音:“你当我一把年纪了还愿意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撒手吗?我又不是没把家交到王氏手上,结果呢?连一旬日子都没有,她把家里钱匣子搬空了还不算,连咱们家里的地契都偷跑了想往娘家送!那根本就是个丧门星!给她?给了她,我立刻就找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变了鬼日日缠着她,看我咒不死她!”
李学被妻子损得呐呐无言,干脆闭上嘴坐在位置上不说话了。
没人惹自己,刘氏从他怀里把手帕抓回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继续哭自己的命不好。
老夫妻几句话的功夫,李波带着丈夫赵瑛进门,把他们俩吵嘴的话听去大半。
李波软软的叫声一嗓子“娘”,人已经上前坐在刘氏面前,牵着她的手落下泪珠来。
或许是母女连心,刘氏没对李波再说话,母女俩已经抱在一块痛哭失声,看得李学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赵瑛脸皮纹丝不动,安静的站在任由李波娘俩哭作一团。
约莫过了一刻钟,刘氏率先停下哭声,她给李波擦干净眼泪终于想起来问问女儿怎么都初七了才想起来回娘家。
李波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听到母亲的问话登时眼泪又凶狠的流下来,哽咽道:“女儿害怕娘知道,没想到还是被娘看出来了——旭哥高烧了好几天,大夫说他年纪太小了不敢用重药,怕伤了他的身子日后不中用,再开出来的药尽是些昂贵的药材,一口气把家里的积蓄都掏干净了。可就算吃上药,旭哥身上还是烫手得吓人,女儿只得和夫君一起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我这几日天天求神拜佛,就盼着旭哥早点退了热。这不昨儿个晚上他终于好转了,女儿今天就赶紧过来了。”
李波说完抱住刘氏,脸颊贴在刘氏肩膀上,一副乖巧小女儿态的对着刘氏娇嗔:“养儿方知父母恩,女儿总算明白娘当初把我拉扯大废了多少心力了。都怪女儿不中用,自小身子骨就不硬实,不像三妹妹似的能给娘分忧解劳。”
“你三妹妹病着呢,过年都不知道来瞧瞧我,哼!”刘氏心情不悦,连带着把小女儿一起贬损进去。
李波深知小妹妹那个好脾性,可不相信李棠会惹怒母亲,闻言惊讶的扬起眉,连声询问:“妹妹没过来探望母亲?这不像是妹妹的性子啊——是不是妹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让娘不高兴了。”
刘氏被李波哄得高兴,撇嘴道:“她可不就是一直病了没好,干脆没过来嘛。初二那天王家一窝狗东西打上门,杀了咱们家两个签了死契的下人,又把你爹手脚都刺伤了,隔壁人家听到动静,把我和你爹送去医馆的。结果你三妹夫过来知道怎么回事之后,竟然把衙役都找来了,闹得人尽皆知,我和你爹一出门走动就被人嘲笑,我们老脸都丢尽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被人动了刀子还想要脸面?果然是越老脑子越不好使了。
李波心里想着母亲埋怨三妹夫的话,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虽然跟李棠关系一般,但也知道家中姊妹四个,就三妹妹是个谁都能欺负的好性子,反而他们上面三兄妹各个都喜欢算计。
嫂子王凤娇跟李波都是掐尖挑刺的性子,最不对付。
想到其中有王家的手笔,李波抱着刘氏的手臂开始替三妹夫说起好话:“娘您这可想错了,三妹夫是关心则乱,想给你讨公道呢……”
确定了父母身上没有大碍,李棠赶紧抹去眼角的泪水,可对着长兄,李棠是怎么都给不出好脸色了。
她把碗往李瑶面前一摔,横眉竖目的冷哼:“你顾念大娘名声不想休妻,我不说什么,可她兄弟敢跑来爹娘家里行凶——这样无法无天的坏种,你还不让夫君趁机收拾了他们!”
李瑶嘿嘿笑着,满不在乎的说:“孩子舅舅们都被我妹夫抓进去了,谁还能不知道是她娘惹祸了。算啦,算了吧啊!又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没伤到性命,就把人放出来吧。”
李瑶给刘兴志倒了杯酒,自己一碰杯喝了个干干净净,自斟自饮起来。
张婶子端来李瑶送来的烧鸡摆在桌子中间,随后有送来一盘白切猪肉、一盘酱猪肘子,又捧上小盆的猪皮冻,这才悄悄下去了。
“唉,皮冻和猪肘子是三妹的手艺,你娶了我妹妹可真是享福喽——打从三妹出嫁,我就没吃过一次正经味儿的猪肘子,食善斋的猪肘子都不如三妹做得好。”李瑶嘴里说着称赞的话,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嘴里塞肉吃。
刘兴志端起酒杯喝了口闷酒,沉着脸问李瑶:“你是阿棠的兄长,我一直敬重你。要是想把你小舅子们都从牢里捞出来,出八十两银子我就能给你打点停当,把卷宗都消了。但我问你,你干这种事儿,对得起岳父岳母吗?他们老两口这么多年来可是一直把你当命根子似的护着!”
李瑶筷子一停,不高兴的看向刘兴志,跟着撂了脸子,“兴志你这话说得哥不爱听。我成亲这么多年了,你嫂子娘家都是什么人爹妈会不清楚?明知道他们都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闲汉恶徒,还非要惹乎人家姑娘,这不是没事儿自己找不痛快嘛。王家今天一早捧过来二十两银子给爹妈道歉。你们呐,差不多就得了,反正死的都是写签了死契的下人。别忽悠你大舅哥,我知道杀这种人不犯法,赔点银子就能销案。办不办一句话。”
“哥,爹现在只挂个虚名就是为了给你活动总旗的位置,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李棠拧着眉头插话,显然接受不了自己大哥的解释。
李瑶一挥手打断李棠的话,轮着筷子叮叮当当的敲着碗边,不耐烦的说:“对对对,我知道爹妈对我好,他们就我一个儿子了,后半辈子还想靠着我,能不对我好吗?可你自己说,爹妈难道就对我最好,什么事儿都一心给我打算的?他们给二妹妹出嫁陪嫁了多少东西,家都快要给搬空了,现在还不忘记月月不贴二妹妹两口子呢。哼,我这个儿子算什么!你嫂子才心里把我看得重,我也得为了自己小家考虑。你说我这么个年龄了,一事无成,就算休妻了也娶不到什么好女人,凑合过得了。”
李瑶说完话狠狠往嘴里塞了几块肉,脸上没了笑容,他一盅接一盅的喝酒,没多一会就把自己灌醉了,伸着发麻的大舌头对李棠诉苦:“你以为你嫂子光因为阿如被接到娘屋里教导怄气吗?阿如看到娘给二妹拿了二十两银子过年,二十两!够咱们全家用一整年的,二妹跟娘哭诉了一番自己身子不好,娘就直接掏给她了。你嫂子知道了能不生气吗?大过年的,阿如拿到的红包里面就五个铜板!”
李瑶说着趴在桌上拍着桌子哭起来,哑着嗓子说:“我心里憋得慌,我知道娘嫌弃我没本事,她觉得二妹妹嫁的男人出人头地,二妹妹生了三个儿子,也是有本事的——她倒是跟着二妹妹过啊,我自己也养得活妻儿,我不用她可怜我!”
被舅兄提起岳母偏心眼和重男轻女的事情,刘兴志脸上也不好看。
长子刘默刚出生的时候,岳母对刘兴志、李棠夫妇态度还成,等到女儿出生之后,刘兴志按照家乡习俗抱着女儿过去希望长辈取小名图吉利的时候,岳母一句“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跟着阿如和辉辉的排行,叫三娘算了”就把刘兴志打发走。
因为这个缘故,三娘明明在自己家里行二,却不明不白的有了个“三娘”的小名,让读过书的刘兴志多年来心里都压着口气咽不下去。
舅兄喝醉了胡言乱语,倒是把他的心事有牵扯出来了。
眼看着舅兄喝醉了不能走,刘兴志让张婶子帮自己一起把舅兄挪到隔壁东侧间的榻上凑合一宿,自己再跟妻子继续吃起晚饭。
一看桌面上没人动过的鸡腿,刘兴志心里一动,夹了一只放进妻子碗中,又让张婶子把三娘叫过来,抱着女儿把鸡腿递给三娘。
“二表姐还没吃呢。”三娘下意识开口。
刘兴志笑着摇摇头,撕开鸡腿肉喂到女儿口中,低声说:“你二姐姐晌午吃过鸡腿了,所以晚上这支鸡腿是三娘的——三娘快吃。”
三娘这才乖乖就着父亲的碗筷把鸡腿吃了。
刘兴志让她用盐水漱口洗掉口中的味道,叮嘱了几句晚上记得盖被子,不准热了就不穿中衣睡觉才把女儿放回去。
三娘回到西侧间,看着王婆子凑在单辉身边小声嘀咕一声,手指不停往正房指指点点。
三娘虽然不明白她们再说什么,心里却一阵不舒服,走过去问:“二姐姐和王婆聊什么呢?”
单辉凑到三娘面前闻了闻,确定没有多余的味道,这才满意的眯起眼睛笑了笑。
她随口敷衍,“听说舅舅过来了,小姨夫肯定好菜好饭的招待舅舅了吧。唉,我口味和妹妹家里不合,肉菜用不香,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