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觉得心里头特别愧疚,特别不好意思,后来很多夜里就尽量自己对着答案研究,实在不会才打给他。
那时候陈溺单纯地以为,许尘深对她所有的照顾,都是出自于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忍耐和宽容。
直到后来高考结束,她顺利拿到z大的录取通知书,忍着激动给舅舅、舅母打了电话,还没给他打,他就先主动拨了过来。
第一句就是恭喜。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对她考上z大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再后来,舅舅请他吃饭感谢他,拿给他补习费,他摇摇头拒绝,只说王教授客气了,他其实没费多少心思,都是陈溺自己足够努力。
陈溺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觉得许老师实在太谦虚了......
当时她和许尘深还仅仅保持在师生关系的层面上,陈溺把他当偶像,当老师,觉得他是朵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等最后上了大学,大一的时候还好,她和乔尔常凑在一堆,两个人从初中起就是朋友,大学更是亲密,经常一起出去逛街去图书馆去社团,腻歪地像对情侣。
这一切都止于大二,止于许尘深突然莫名其妙地约她出去。
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是看电影,还有的时候就是单纯地去公园走走。
陈溺再没经验,也隐隐觉出些不对来。
但她不能不去,人家帮了她那么大个人情,她现在才刚上大学,怎么能翻脸不认人。更何况,许尘深每次打电话打的也正是时候,专挑她没课的时间。
就连乔尔也觉得不对劲,平时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朋友,经常以各种理由见不到人,怎么可能不奇怪。
于是找个刚下课的时间,她就把陈溺堵在教室里严厉逼问,才知道还有这一出。
当时乔尔就笑嘻嘻地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陈溺接连摇头,怎么可能呢,他是老师啊,老师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学生。
但有了乔尔这句话在前头,陈溺后几次出去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都不自在,许尘深跟她说话她都得愣半天。
点餐的时候看他点的全是她爱吃的菜,等服务生走了,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其实大二有时候挺忙的,如果老师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就不用约我出来了。
陈溺不知道许尘深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但吃饭的过程中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那一脸的冷淡疏离,弄的陈溺心里愧疚难受的不行,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点忘恩负义了,或许别人根本没其他的意思。
但自那以后,许尘深果然就很少再约她出来了,慢慢的陈溺也就以为这事真这么过去了。
忐忑过了大半学期,直到听舅舅无意间提起,说许尘深要来z大医学部当副教授。
陈溺当时就有些懵,但也没觉得不对,因为他毕竟已经是附属医院的副主任,再来学校上班很正常。
“包间,002。”
小姐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数字,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陈溺抬头。
“002包间已经付过账了。”小姐姐说完这话,猛拍了下额头,“啊对,我都忘了,几分钟前结的账,就刚才你男朋友过来结的......”
......
陈溺走出汤锅店,见许尘深车还没开出来,她便慢慢走到停车场外面去等。
夜晚的街道闹哄哄的,停车场旁边就是夜市,不长,道路的两旁摆放着小吃摊和游戏机,每家摊子前人都是满的。
哦不,除了面前这个。
陈溺站在街头,面前是家套圈圈的小摊,摊主端着一碗从隔壁小吃摊买来的面,大大咧咧坐在折叠椅上吃。
一边吃,一边吆喝。
“一元十个圈,套中就带走!”
一张褐色的长布摊开铺在地上,上面按行按列放着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
不怎么好看,瓶瓶罐罐的,又大,不容易套,所以驻足的人不多。
但店家的吆喝声还是起了作用,不一会儿吸引了一对小情侣。
看那样子像高中生,似乎是第一次约会,两个人连小手都不好意思牵。
女生蹲下身去数盒子里的圆圈,男生就去付钱。
陈溺扫了一眼,发现他给了张十元。
一百个圈......
那得套到什么时候......
她要是这女生肯定得抱怨他浪费钱。
不过女生确实不怎么会玩,转眼十几个圈出手,一个套中的都没有。
看她有些丧气,那男生的脸红扑扑,安慰她道:“这个本来就很难套,没关系,慢慢来。”
我给你买了一百个圈呢。
陈溺收回视线。
圆圈太小了,套中的机率也小,这摊主就是心黑,专门糊弄小孩子。
她转头看了看从停车场陆续开出来的车,想起自己刚才给乔尔发的微信,忙低头在包里翻手机。
还没找到呢,一辆车就停在跟前,许尘深降下车窗侧过身叫她:“上车。”
陈溺打开车门刚坐下,就听到他解释:“里面有两辆车碰上了,出了点问题,一直堵着。”
所以出来的慢了些。
她“哦”了一声,边系安全带边想,是不是只要她不问,许尘深就不会主动承认是他自作主张地结了账?
......
肯定是。
他就是想让她什么都欠着,不管是人情还是钱,都欠着他。
有些无力。
陈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视线转到窗外,那小女生好像终于套中了个什么,激动地站在原地跺脚,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摊主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许尘深。”
她心里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终于还是回过头看他。
许尘深开着车,目不斜视,听到她叫他全名,就知道她想认真说点什么。
“刚才我去结账,店家告诉我说已经结过了。”陈溺顿了顿,“是你结的?”
“嗯。”
他回答的很快,答案简单,并不做其他解释。
那种无力感又涌上来,陈溺抿抿唇,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平静地和他交流。
“为什么?”她抓着安全带,轻声问,“不是说好这顿饭是为了还医药费,所以我请?”
静了一两秒。
“没必要。”他声音冷淡,低沉。
陈溺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什么?
说他莫名其妙?还是说话不算数?
许尘深车开到路口,停下等红灯。
他抬眼,看着人行道上挽着手成双结对走过的情侣,说说笑笑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使了使力,欲脱口而出的话还是没抑制住。
“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陈溺转头,看他格外冷硬的侧脸,完全哑住声。
车里忽然间就安静下来,许尘深说完这一句,好像也并没想让陈溺回答,没追问,也没再说话了。
这安静就一直静到陈溺下车。
“早点休息。”他撂下最后一句,开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