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央仍呆立在原地,望着焚海殒灭的地方出神。应央最先收起悲意,去扶齐上年:“走吧,师兄。”
这一声“师兄”已有近两百年未叫出口,喊出时仿佛带着两人幼年相识的情谊扑面而来。齐上年紧紧地抓住了应央的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哪里错了……”
应央不语。焚海最后消逝的模样,分明是魔气蚀体而亡。当初焚海被奇虹打伤,魔气入体,药石罔效。为了救他,齐上年假称他闭关修炼,将他安置于此地,用法术使他沉睡,百年来一点点为他剥离魔气,若再有十几年,便可痊愈出关。怎会今日突然出关,并且带着如此浓烈的魔气而亡?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事实究竟如何,应央一时也不敢断言。
齐上年似是想到什么,猛地腾空离去。
释心与祈崆扶着应央回了天机山,天山殿内,岭北迈正在等候,一见着应央便急道:“刚才那场面我也不好多说,掌门,我一连派了九人去通知你,你怎的现在才回来,那些弟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们都死在了路上……”应央顿了顿,“岭尊者这么急着找我是何事?”
岭北迈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如此想来,一切也不是我多心了。何回虽是我的首座弟子,当初将他送入我门下的却是掌门,因为有掌门的嘱托,我悉心栽培他。然而这两个月他越来越不对劲,频繁地夜夜外出。我偷偷派人跟踪他,才发现他竟然是去了感悟崖。我觉得事有蹊跷,又不好声张,便派人通知掌门,哪知没等回来掌门,焚海尊者他就——这两者之间恐怕大有联系!”
听了岭北迈的话,其中关节不难想通,应央忙问道:“何回现在何处?”
“被我禁足在房中。”
“我们现在就过去。”应央身子突然一顿,竟是向前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他伤重未愈又因焚海死于面前,悲意侵肺,身体终于撑不住。便有塔部的二弟子聂殊来禀报:“师傅,师尊,大事不好,齐师——齐尊者要杀何回!”
“什么!”岭北迈当即御剑离开,祈崆瞧着事态紧急,对释心道:“你留下来照顾师傅,我去看看。”说完匆匆跟着岭北迈离开。
释心手忙脚乱地将应央扶上床,喂了汤药,探了探他的脉息,虽虚弱却平稳规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何回那边……认出感悟崖就是何回那夜带她去的地方,她就猜到了一切。焚海死前身上的魔气重得几乎可以熏死她,可见这两个月,何回没少给他喂胸口血。焚海分明是受不住何回的魔血,爆体而亡。
她不禁想,若是何回第一次取胸口血时,她就告诉应央,让他早有防备,是不是便不会害得自己的师傅没了师傅?可这并不是她能控制的,她与何回之间的纠隔说不清楚,出卖他便是暴露自己。
只是他既然害了焚海,为何还不逃?不怕齐上年想通前后去找他算帐吗?释心随即想到一个可能,何回就是要让齐上年知道是他做的,他不逃也不躲,明明白白地嘲笑齐上年这百年来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他在向他报仇!
释心叹了口气,这些事本来就与她没有关系,何回最后结局怎样,都不是她能影响。但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颜不语被执行鞭刑后的模样,她救不了颜不语,也救不了何回吗?
她犹豫了,站起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应央,御剑向典塔山飞去。
隔着远远的距离,她便看到被众人围攻满身是血的何回,他披头散发,戾气冲天,冲着执剑的齐上年癫狂地笑着:“你不是要取我的血喂他吗?来啊,取啊!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哈哈哈……你也体会到心痛了?每次你剖开我的胸膛,从我胸口取血时有没有想过我会多痛?我有多痛!在我十岁那岁,一切都变天了,对我呵护疼惜的哥哥变成了魔鬼,逼我吃下蚀骨丹,挖开我的胸膛取血后又把我放逐人间!这一百年,我就是一只喂养那个老不死的血牛……哈哈哈,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我被这么对待。直到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我是魔啊,我是一个魔!我为什么那么傻?那么努力地活着像个人?无论我多么努力,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魔!一个魔!”
齐上年无话,只招招往死里揍他,眼见何回如破败的布偶一样自半空摔到地面,毫无抵抗能力,释心再也看不下去了。趁着周围无人,猛地化出原身,黑色巨兽仰天长啸,一时间将现场众人全部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