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让着她也就罢了,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了她的性子。
“祈崆,让开,你难道要为一只野猫跟我动手?”夙葭斜睨他,心里压根不相信这个一直没底线宠师妹的师兄会因为这种小事跟她动手。
果然祈崆身子僵了僵:“你是我的师妹,我永远不会对你出手。但是你今日必须将驽兽放下,否则休想离开此地一步。”
夙葭不与他废话,一道法术便向他打去。他有顾忌,她可没顾忌。
祈崆虽说不对她出手,却没说不作为,当即动作敏捷地躲过她的攻击,劈手来夺驽兽。
夙葭躲过,一手拽着云彩边缘,就要飞走。
祈崆眼神一暗,手指拈诀,一条疾光飞出去,一下将那云彩撕得粉碎。
夙葭见他竟毁了祥云,怒道:“也好,即然走不掉,我便在此地结果了这畜牲,看你怎么拦我!”说着将气泡吸入手掌心,用力一捏,气泡炸开,她的手指直接扼住了黑猫的脖子,便要将它掐死。
黑猫在她手指间剧烈挣扎起来,四只软垫同时冒出利爪,似要去挠她的脸。
没等到黑猫自救,天却突然暗了下来。便见刚才还晴朗无比的天空,此时乌云急聚,云层间电闪雷鸣,轰隆声不绝于耳。
夙葭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祈崆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
“夙葭,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开驽兽。”
祈崆的脸上完全没有往日对她的温柔与宽容,一派威严之色,那眼神仿佛一位高傲的帝王在俯视他的臣奴般不容一点忤逆。
夙葭冷笑,就凭他一个凡人,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再次收紧了扼着猫脖子的手。
便听一声龙吟响彻天地,一条金光闪闪的长龙自乌云中飞出,落到天机山上,绵延数百丈的龙躯如一层层围墙般将山腰这处院落层层围了起来,大如房屋的龙头搁在祈崆身侧,顺服地低下了头颅。
祈崆伸手按上龙头轻柔地抚摸着,眼睛却盯着夙葭未有移开,眼神中满是威胁之意。
夙葭被这龙神之威震慑,彻底动弹不得。
夙葭听说过祈崆当年召唤出神龙的壮举,却没有当回事。她是仙子,除了应央,又怎会将别人放进眼里,说不定只是在天空中营造出几个飞龙幻相,便被见识浅薄的凡人当成了真龙临世。却没想到今日竟亲眼见到祈崆召唤来一条神龙。
夙葭纵是仙子,也无法抵抗神龙,身体被龙威压制得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祈崆走到她身边,将黑猫从她手里接过,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夙葭虽然身子动弹不得,脸上却摆出冷笑嘲讽道:“为了一只野猫,你大动干戈地召唤神龙入世,祈崆,你还真是看得起这只野猫。”
祈崆安抚着怀里受惊的黑猫:“这跟驽兽是不是野猫没有关系。”他认真的表情上带着几分饱经苍桑的淡泊,“她是师傅命了名的宠物,便是你我的一员。在这世间,我无可奈何的事太多,但是只有一样我不能容忍,便是身边的亲人被伤害。师傅,你、驽兽,还有……释心,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无论是谁伤害你们我都绝不容许。若有一日,你有危险,我也会奋不顾身地救你,哪怕拼掉性命也再所不惜。”
夙葭一怔,表情变得有些窘迫,似是被他的话直击中心腔的柔软处,面上却仍强撑着:“漂亮话谁不会说,真到了危难时刻,谁知道你会怎么做。”
祈崆看着夙葭,目光深沉:“夙葭,我知你是仙子,对我们这些凡人不屑,但你入了我们师门,我们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我希望你从内心里能真正地接受我们。我这个人其实没有多大的抱负,也不指望将来能修成仙身,唯愿在我的一生中,我所爱所关心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夙葭哑了哑声,别扭地移开视线,“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动这野——驽兽,你,先放开我。”
祈崆挥了挥手,那金龙又是一声龙吟,起身飞向天空,不一会就消失在云层间。
夙葭身上的压制顿时消失,她整个身子都轻松了起来,虽然因着祈崆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没了脾气,但总归是丢了面子,要挽回些气场,顺口嘲讽一句道:“这点小事就召唤神龙,也不怕损耗修为。”
祈崆淡淡道:“我宁愿自损修为,也不愿与你争斗而伤害到你,那样我亦会心痛。”
夙葭:“……”
夙葭突然真心觉得自己这闷骚的大师兄,若不是修仙后清了心寡了欲,放在人间肯定是一撩花高手。
夙葭离开后,祈崆便抵不住身体虚乏,打坐调息起来。
释心在他脚边转了两圈,看他暂时没有精力管她,犹豫了一下趁机偷跑出了院子。
释心并不知道应央会去哪里闭关,但琢磨着,若是不在天机山上,多半是去了栖离岩。于是化出人形,向栖离岩飞去。
栖离岩离天机山并不远,释心飞了没一柱香的时间,远远地便看见九陆想连的宏大景观。
若是栖离岩内无人,那八座辅陆就会零散地布在它周围,晃晃荡荡,与一般浮陆无异,但若栖离岩内有人闭关,那八座辅陆便呈八卦阵形状排布,构建出一个坚固的屏障阻止一切外人进入,自外看去,呈现出九陆相连,浑然一体的模样。
而处在中间的栖离岩便会在阴阳两极间来回摆动,汲天地之阴阳灵气助力其内修行的人。
释心用爪子试图撕裂八卦陆上的屏障,然而这屏障坚固异常,明显不是她的爪子可以撕裂的。
若是她使力冲撞几下,这屏障或许会被饕餮之力冲碎,然而她担心自己这样贸然硬闯,会对里面闭关的应央造成伤害。正犹豫时,突然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气息,分明是熟悉无比的,属于神尊千辞的强大醇正的仙气。
释心惊讶无比,应央身上残留的神尊气息是非常薄弱的,怎么可能释放出如此强烈的仙气?
她抬头,看见一道气势恢弘的灵气柱自天空源源不断地注入栖离岩内,神尊的气息便是从那灵气柱上散发出来的。
释心突然起了一个荒唐的想法,难道神尊的本体并没有转世,转世的是他的元神?他的神身还在九天之上?而此刻应央正在汲取本体的力量?
释心脑子灵机一动,飞到那垂直的灵气柱边,试着伸手碰了一下。
那灵气若是遇着别的东西惊扰,灵气柱会毫不留情地将那东西震飞出去,甚至当场震碎。可释心身上带着神尊的印记,那灵气柱丝毫没有排斥她,还慢慢地溢散开来,将她包裹进去。
释心一喜,立即踏入灵气柱内。
灵气柱自外看是一道垂滞的气流形成的气柱,而踏进去则是一片只有光芒没有空间的世界。释心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慢慢地下坠,然而视觉上却是一直悬浮在原地,没有变化。直到她看到应央的身影由远及近地慢慢放大,她才感觉到空间距离的变化。
不多一会,她落到了应央身边。
灵气倾注到他体内后,气柱便消失了,耀眼的光芒也随之消失,释心看清这是一片仿若仙境的美妙花园,无数奇石耸立,绿植成荫,花蝶相缠,莺歌虫鸣。应央只着一身轻薄素雅的纱衣盘腿悬浮在水面上,离着水面不过一尺,垂落的衣角落进水里,清澈得不见一丝颜色的池水便沿着那一片衣角晕染上来,显出一片明显的湿痕。沾湿的布料紧贴在他的后腰上,将那一块肌骨轮廓贴合得无比清晰。
明明不是多诱人的景像,可释心只瞧了那一眼湿布,红晕便不受控制地爬上脸颊。
等得脸上燥热褪去,她想了想,变出与应央一色的素色长袍,踩着水面走到他身边道:“师傅。”
应央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闭上。
释心便又唤了一声:“师傅。”
“不要叫我师傅。”应央冷冷道,“你是我的心魇,休想迷惑我。”
释心突然起了玩心,觉得把她当成心魇的师傅也真是挺好玩的,忍不住逗弄他道:“我是你的心魇,是你生出了我,所以你心中是有我的。”
应央:“……”
“你心生色魇,偏不是别的女子,而是你的小徒弟,可见你对我亦动了真情。”
应央:“……”
释心见撩不动他,咬了咬下唇,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上他的肩:“师傅,你既对我有情,我又是你心中之念,便是你对我做什么,也不过是虚幻一场,你又何必摆出这副拘束模样,那日山洞中的愉悦,你不想重温一次吗?”释心说着,自己脸先红了一把。
应央身子一震,终于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露出复杂的神色。
“心魇,无论你如何勾引我,我再也不会失控受你摆布。”
什么受她摆布,释心红着脸,那日明明是他失控在先!
其实释心是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举动算什么的,但听了应央的话反而被点醒了,原来这便是“勾引”,她在“勾引”她的师傅!她的主人!她的神尊!
释心觉得自己本来就皮糙肉厚,现在干脆不要脸算了。男女之事,本来就要一方主动,他既不愿,那就让她来。
她曲跪在他背后,直立起身子,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脸自后贴上,轻吐气息,看着他形状圆润的耳垂,心念一动,伸出润湿的舌头舔了舔,又放在齿间轻咬一下。
应央身子一震,将两眼紧紧闭上,额上青筋暴起,一滴汗沿着鬓角缓缓流下。
释心见这样他都没有反抗,胆子大了起来,缠绕在他脖子上的手一路向下,沿着他宽松的衣襟伸进去,触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她有种被电流窜过全身的感觉,整个人都羞耻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到了这种地步,她怎能退缩!
贪婪的饕餮尝到情爱的甜美,又怎可能放过嘴边的美味!
“师傅,你承认了吧,你心里有我,你对我起了色`欲,你爱上了我,你爱上了你的小徒弟!”
应央牙关紧咬,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释心被这温度烫得十分舒服,刚想将身子再贴近几分,突然一阵气劲猛地从他背后暴出,她猝不及防,直接被震飞出去,跌进浅水边的草丛里,摔得一身草泥。
释心发懵地爬起来,尴尬感一瞬间冲破天际。哪有人会像她这样狼狈,如此不要脸地极尽撩拨之事时,被对方不留情面地震飞出去。
释心爬起来,捂着摔痛的屁股重新走到应央身边,决定再接再励。然而这一次,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应央再没有丝毫反应。
释心奇怪,走到他面前蹲下,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眼,这才发现他已进入闭识状态。
所谓闭识,就是封闭所有感知,断绝外界的一切干扰,进入幽静的内心世界,是一种修炼者经常用来净化心灵的修炼之法。很有效,但也很危险,因为闭识状态的人几乎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释心不甘心地又撩拨了一会。这种自己一个劲地发功,对方却毫无反应的挫败感很快让她坚持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像个神精病,索性放开他,退后一步坐下,趴在他腿上打起盹来。
一个时辰后,应央悠悠地从鼻间呼出一口气,从万古沉寂的内心世界出来,整颗心都平静了。
然而一低头,他又看见趴在他腿上睡得香甜的魇魔。
魇魔成形,迷惑宿主。
然而魇魔的所作所为,却是宿主内心邪恶欲望的真实表现。看着这魇魔的举止,他才明白,原来他竟是有了那样多卑劣的念头。
看着魇魔熟睡,他伸手摸了摸魇魔的脸:“魇魔……三日你未出现,我以为已将你除去,却没想到你仍根植于我心底,不过是一丝情念流露,你便再次化形而出……天雷无妄,无妄而得……原来这无妄卦占的不仅是你,亦是我……难道只有那一种办法能将你从我心里剔掉吗?”
鼻间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释心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画面怔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去夺应央的手:“师傅,你疯了!”
应央一手插`进自己的胸膛里:“心魇,我狠不下心杀你,那我便剜心剔魇,我不信我应央无法断绝此念。”
释心握住他的手,浑身颤抖:“师傅,不要!”
“你是我修炼时产生的色魇,若不是你,也会是别的魇魔,我非受制于你,而是受制于仙途上的千百障业!”
“师傅,你别这样!”释心慌得声音都在颤抖,“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对你,你不要伤害你自己。”
应央却不理由她,坚定地将手指一点点伸进胸膛,又慢慢取出,一颗散发着淡淡黑气的晶莹小珠被取了出来,那小珠不过指头大小,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似是活物一般在里面动着。
释心瞳孔紧缩,仔细一看,那影子竟是一个缩小到极致的自己,乖巧地跪坐在小珠内,一派天真无知的模样。
这就是……魇念?
应央却是俯身一咳,吐出一滩血来。
“师傅!”释心惊得忙去扶他,一手慌乱地去捂他不停流血的胸口,心痛懊恼恨不得将自己吃了,“师傅,你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无论你是人是妖,你都是我的徒弟,我怎么能够对你动情!这只是一时邪念侵体,让我迷失心智,我应央,此生此世,断不会对你生出一丝一毫有悖伦常的情愫。”
应央仰起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心魇,指尖微微用力,那小珠便被捻成了碎片,化成无数黑气消散了,而那心魇也随着黑气一同化成了虚无,消失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