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看到过邻居叔叔阿姨打架,那个叔叔拽着阿姨的头发,说着非常难听的话,对阿姨拳打脚踢。
那个时候有人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晓鲁,将来你要是嫁人了,一定要找个有素质有担当的男人。
年幼晓鲁懵懵懂懂,问,什么叫有素质?
那人说,有素质就是尊重女人,对你好的人。
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打女人,对她品头论足说粗鄙话的。
这句话晓鲁记在心里,记了很多很多年。
从那以后,蒋晓鲁就和许彬断了联系。
……
下了班,乌泱泱一堆人挤到电梯,疯狂地拉着自己的伙伴讲着今天三部发生的狗血大戏。
蒋晓鲁在办公室刻意等了很久才离开,她把新的评级报告写完,摆在老周的办公桌上,然后关灯下楼。
刚走出大堂,许彬拎着公文包倚在墙上叫她:“晓鲁。”
蒋晓鲁面无表情,像是意料之中地回头:“有事儿吗?”
许彬慢悠悠迈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蒋晓鲁觉得这人做什么都像是刻意拿着腔调,让人犯恶心。
许彬和蒋晓鲁面对面,一点也不生分:“没事儿就不能跟你叙叙旧了?”
“跟你没什么旧可叙,有事儿就赶紧说,没事儿我走了,没工夫跟你耗着。”蒋晓鲁往后退了一步,厌恶转头:“还有,以后跟人说话别离得这么近,最近上火了吧?你有口气不知道吗?”
许彬僵住,还真稍稍往后退了退。
蒋晓鲁促狭笑了笑,嘴角微微上翘,转身就走。
许彬意识到被她耍了,又追上去拉住她,恼怒道:“蒋晓鲁你装什么啊?”
“不就混成客户经理了吗?了不起了,前男友都不认识了?你忘了你当年穿成那样站在我家门口……”
“去你妈的!”
啪的一声——
蒋晓鲁猛地甩了许彬一个耳光,潇洒甩了甩手,眼里凶光乍现:“你最好别跟我提当年的事。”
她不是个放不下的人,当年傻,谈了就谈了。吃亏还是享福她都认,但是你要是还拿着过去那点事儿来要挟她,恶心她,蒋晓鲁哪是那么软的脾气?
跟你交往本来就是耻辱,还敢来跟我提旧情?屁的旧情!
这两天一直帮人家刷房子,本来就睡得不好,今天中午也不知道是吃饭吃太快还是喝了凉水,蒋晓鲁有点拉肚子,下午频繁去洗手间,人都快脱水了。
加上刚才甩了许彬一耳光,蒋晓鲁现在有点哆嗦。
可能是虚弱,也可能是……打了人,太激动。
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当街甩耳光,天还没完全黑,确实来来往往很引人注目。
武杨脸贴在玻璃上,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道:“哎,哎,小诚,有人打架嘿!”
“有人打架有什么可兴奋的。”宁小诚兴致缺缺地开着车。
“你让他看吧,天天憋在操场搞训练,大马路上看条狗他都兴奋。”后排武杨战友笑道。
武杨喜欢看热闹,时不时还得加点他对事情的分析:“看着……像在搞对象,这男的肯定惹这女的不高兴了,你看,这男的好像要打她。”
小诚慢下车速往外看了眼,又淡淡收回来:“这年头,没操行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武杨眼睛一眯,忽道:“小诚,你看那女的是不是蒋晓鲁??”
嘶——
一声急促刹车。
路边,许彬抓着蒋晓鲁一只手,正在恶狠狠地指着她。
武杨毫不拖泥带水,站在外面问:“你不看看?”
小诚坐在车里,没有下去的意思:“你跟大全去吧,我找个地方停车,别横在大马路中间。”
“行。”武杨和战友动作迅速,车门一甩,站在路边朝许彬就是一声低喝:
“干什么呢!”
许彬被这声粗戈低喝吓的一愣,下意识松了手劲儿。
蒋晓鲁挣扎出来,连连后退几步。
武杨和战友大步流星跨过来,关切问蒋晓鲁:“晓鲁,怎么回事?”
蒋晓鲁摇摇头,见到武杨一时脑子发懵:“武杨哥。”
“我下班路过,跟战友在车里看见你了,怕你碰上什么麻烦,就下来看一眼。”武杨回头不善盯了许彬一眼:“这人谁啊,你认识吗?”
武杨和战友宋大全是去换岗的,途中车胎扎了,让宁小诚过来救急捎他们一段路,因此身上穿的还是执勤时的全套装具,很有威慑力。
“单位同事,吵了两句嘴,没事儿。”蒋晓鲁也心有余悸,怕武杨是个火爆脾气,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俩又穿的这么显眼,别因为自己给他俩惹麻烦。
“哦——”武杨背着手,依旧戒备盯着许彬:“吵两句嘴也不至于大街上跟个女人动手啊,哪个老师教你的?”
许彬也不知道这俩人从哪儿冒出来的,看样子跟蒋晓鲁还挺熟。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也不想因为这点破事撕破脸皮,忿忿看了蒋晓鲁一眼,手一指她:“蒋晓鲁,你行,你等着。”
“嘿——”武杨眼一瞪,作势要踢他,还学会恐吓人了。
许彬吓的拎包就走,边走还边紧张往后看,生怕身后人追上来。
见许彬走远,武杨说话也直:“你哪儿来这么个同事,娘们叽叽也太不上道了。”
今天武杨仗义帮她,蒋晓鲁也说了实情:“我前男友,分了有两年了,不知道怎么来我们单位当经理,故意找茬恶心人呗。”
“刚才说了两句话,我一气打了他一巴掌,要没你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蒋晓鲁发自内心感谢武杨:“今天真谢谢你们。”
“你们去什么地方,要不我送你们吧?”
蒋晓鲁说着就从包里翻车钥匙,武杨赶紧制止:“别,我搭别人车来的,也是顺路,就停在前头,没事儿就赶紧回家吧晓鲁。”
“哎。”蒋晓鲁吸了下鼻子,按了下遥控器,跟武杨和他战友挥了挥手:“武杨哥再见。”
待武杨和大全一前一后上了车,宁小诚收回看后视镜的目光。问道——
那年年尾,辛苦得到了回报,小诚领到了第一笔丰厚年薪。他像个散财童子把钱尽数散给了他的兄弟,他的父母,他当时谈情说爱的小姑娘。
日子简直快活又满足。
后两年,他开始利用现有资本在深市进行大量收购,何汴生摇身一变,成了两家电子上市公司的第二大持股人和执行董事,在北京的商业街连续开了几家元升号的招牌。
当初何汴生的心愿终于达成,小诚也有点倦了。
那种感觉像是功成名就,一把最难通关的游戏被打过了,就再也不想玩了。
同时几家猎头公司瞄上宁小诚,看准局势,开出大价钱聘请他做投资经理人。谁都知道,港商何汴生不足为奇,身正厉害的,是他身边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年轻人。
小诚心眼活了,考虑了好几天,虽没想好自己该去哪,但也确实想从何汴生身边离开。
何汴生这两年生意头脑培养的不错,何况他也有他自己的聪明之处,单靠着股市收入养活他家那几个点心铺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个人要是想走,他的表现是非常明显的。
小诚开始神出鬼没,不再按时上班。
于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晨,何汴生把他叫到办公室,主动出具了两份经过律师公证的转让协议。一份,将他名下一半股份全权转让给宁小诚,另一半,转让给他的妻子。
宁小诚这才知道,何汴生已经是肺癌晚期了。
一个当初在香港就被确诊的癌症病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生命极限。
这对宁小诚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无论从情义上,还是道德上。
何汴生在医院的最后几天,还在劝他:“你能帮我把元升号开起来,我很感激。心愿完成,也算对得起老爸在天之灵。”
以前总是拿干巴巴的小老头来形容他,现在的何汴生躺在病床里,不摸一把,都难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