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谁知道这些人哪天就用上了呢。
她本来便嘴甜,赞美的话就像不要钱似地往外蹦,有时即使说得违心,也能脸不红心不跳。一双桃花眼看人时总是叫你觉得真心诚意,而且往往能说到人的心坎儿里,偶尔施与小恩小惠更是让人们受宠若惊。
家中变故之后,便是这一巴掌教会了她谨慎圆滑,与人交好几乎成了本能,从不留人话柄。但凡提起她的同学、师长,没有人不交口称赞。久而久之,没人再记得她最初的性格。
姚澜很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清高,对人的防心与警惕都不低。她和程意意的导师不同,大BOSS不一样,按常理,除去同在一间办公室,两人应该再没什么交集。
可程意意是谁?但凡她花了心思,便显少有笼络不到的人。没到研究所几天,姚澜已经能热情地邀她回家做客了。
科研所在读博士的津贴算是行业内最高,但也仅有一千五百块。加上导师给的五百,学校发的三百,程意意每月的基本工资是两千三。在G市这样高消费的地方,不赚外快仅靠这点津贴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其他人的导师还会从企业手里接些项目,分给手底下的学生们去做,若是遇到运气好的时候,每个月也有一大笔进项。程意意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她和肖庆的BOSS是整个研究所最刚直、醉心于学术的导师,根本不屑那些阿堵物。
肖庆家里环境好,时不时帮衬补贴,过得轻松。程意意就惨了,初来的时候,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天天都是素包子素馒头,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研究所还提供宿舍,免去了房租这一大项开销。
姚澜的丈夫在G大任着一官半职,姚澜大概是见她可怜,实在不忍,便帮她介绍了一个助教的活。因为主讲的客座教授是G大特聘,一般都在周末讲课,这刚和合了程意意的时间,她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教授每讲一堂课是两千块多,指甲缝里漏一点,程意意每堂课也有了两百块的津贴,每星期两堂课,一个月下来也有小两千。
虽然还是微薄,可天天泡在实验室穿白大褂的人不需要添置化妆品和衣服,四千块节俭一点,还能有结余。
也正因如此,她对姚澜是说不完的感激。
不过助教这工作看着简单,只需要周末兼职,但实际操作起来也需要耗费大把的时间。
每周不仅需要逐一收发检查学生作业,还要提前准备教授的课程内容和教学资料,登记成绩、整理教学档案……这些事务琐碎而繁杂,不费什么脑力,却费体力,多得让人烦躁。
白瓷杯里新接的热水冒着氤氲的热气,程意意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关掉完成的电子档案,端起杯子来稍稍抿了一口,又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
分针指向八点半。
程意意正襟危坐,给肖庆发了速回的消息,又将做好的实验报告一一规整,确定没有遗漏,才把目光移向那静悄悄的门口,心也提起来几分。
下一秒,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冯教授,而是姚澜的同门小师弟郑宽,他一进门见程意意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笑起来,“又瞎紧张了吧。”
同在一间办公室,郑宽的年龄是几个人之中最小的。因为跳过级,比读书早的程意意还要小一岁。小鲜肉身材挺拔欣长,眉眼清俊,一向极得他的导师喜爱,自然不能切身体会程意意的感受。
程意意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闹,我老板快到了,你站那儿一会该挡到他的路了。”
这次郑宽听话地挪开,刚落座,冯教授果然到了。
“程意意。”冯教授站在门口叫她一声。
程意意立马站起来,恭敬行了一礼,“老师。”
“拿上我之前布置的作业和这几天所有的实验资料,两分钟之后到办公室找我。”
冯教授已经年近60,身材高挑清瘦,颧骨略有些高,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紧抿的唇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威严。
“是。”
停顿片刻他又问道,“肖庆呢?”
“师兄他在实验室守了一夜,刚刚去洗漱了,我会通知他一起来。”
冯教授收回打量的目光,点头离开。
冯教授一转身,程意意立马逐一核对起教授要的资料和文件,其实这些她刚刚就已经收好了,现在却又唯恐有遗漏。
出发之前,肖庆终于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都收齐了?”
“齐了,师兄——”程意意指指嘴巴。
肖庆连忙抬手把上面沾着的面包屑擦拭干净,“那我们走吧。”
两人的面色都如同奔赴刑场,带着几分凛然。
跟在冯教授这样严苛的导师身边,也是有弊有利的。辛苦,三餐不得定,盗泉不得饮,时时刻刻要紧绷精神。冯教授油盐不进,吃力不讨好是常态,却最适合潜心做研究的学生。这样的教授能逼着你出成绩,少受外物牵绊,而且半点不屑盗窃弟子的学术成果。
办公室近在眼前,程意意站定抱紧资料,整理头发,礼貌地敲门,“老师。”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