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了过来,给那吉一搭脉,急忙安慰掌柜的:“还活着,没大碍。”
“反了天了!夜闯我鼠国,刺王杀驾不算,竟然还要抢我公主的驸马!快把这两人杀——把这两人带到大殿中,等候我王发落。”有个穿着红衣官服的小人站在高处气急败坏地喊。
四只巨鼠被放了进来,拿着刀,将他们仨押往大殿之中。
大殿内,灯火通明,地上铺了澄泥金砖,两边各放一排溜的八仙桌,桌上美酒佳肴,桌四周都坐着锦衣华服的鼠民,然而这些鼠民大半都吓出了原形,躲在衣服里瑟瑟发抖,大厅了安静得吓人。
只有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大厅里咆哮。
高良姜抬头一看,上方王座里,卡着一个穿着龙袍的顶级胖子。太胖了,一般的猪都胖不成这样。这个猪、不是,这个胖子应该是鼠王,他两只手着急得都变成了爪子,捂着嘴,口齿不清不知道在说些啥。
王座下一个紫衣大官走上前,厉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暗害我王,快给我王把嘴弄开,不然就杀了你们!”
高良姜这才看清楚了,鼠王的嘴被糖黏住了。这蠢耗子王竟然把所有的花生米糖一下全倒进了嘴里,贪多嚼不烂,他就准备含在嘴里慢慢嚼。结果,阿藏特制的花生糖在鼠王温暖的口腔里都融化了,成了粘性十足的糖粘子,鼠王越嚼越粘,糖粘子撑在口中,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整个鼠瘫软在王座里,爬不起来,哀嚎不已。
鼠官们都以为大王中了毒。
阿藏差点被逗乐了。他的帽子早被挤掉了,和尚头在烛光下反射出佛性的光辉,阿藏双手合十,口道:“阿弥陀佛,救鼠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僧愿救这鼠王脱离苦海,但是,你们得放我们三人走,还得送我们黄金千两,锦缎十匹。”
那紫衣鼠官站出来,生气道:“你们人太过分了,我们最多放你们走,黄金、锦缎你们是一点儿都不要想!”
阿藏目的达成,装作委屈的样子,口道:“也行。”
紫衣鼠官松了口气,让阿藏赶紧上来救大王。
这群老鼠也就当当老鼠了,这要是人,早就亡了国了。
阿藏上去,瞧见海碗中还有许多碎冰块,便把那些碎冰取了出来,贴在鼠王的肥头大脸上,又往他嘴里见缝插针塞了不少。鼠王被冻得脸发紫,不住地打哆嗦,不过嘴里的糖粘子好歹是慢慢变冷变硬了。
“行了,吐出来。”阿藏拍拍鼠王的后脑勺。
鼠王没吐,费力地、坚定不移地嚼着,非要把这些花生米糖全吃下去不可。
高良姜看着阿藏。
“追!”阿藏看着她。
“哎。”高良姜慌不择路往门外跑,跑到门口反应过来,“不是,活佛,我往哪条路走?”
四九城大道千千万,胡同万万千,走哪一条道能找到老鼠窝?
阿藏一摊手,“我也不知道,你问问郭三。”
对,郭三爷刚就是被鼠头人身的妖精给吓到的,他准知道那大老鼠往哪儿去了。
回头说郭三,郭三今天算是倒了大霉了,先让妖精吓得半死,丢了画眉鸟,回去路上跟伙计小蓟絮叨,懊悔不已,说我这鸟要卖了,能换多少多少自行车,能换多少多少大怀表,能换多少多少小老婆。
“小老婆”这一句出来,不得了,潜伏在小蓟身体里的怨晴娘就像是得到了苏醒警报,“腾——”就醒了个过来,满目狰狞,一巴掌把郭三爷直接扇进了门里。
也算是送人到家了。
郭三媳妇听见外面好大的敲门声,“咚——”,心说谁啊,这么大劲儿。跑出来一看,哟,我的爷,行这么大礼,快起来快起来。连忙把人扶到了卧室里躺下,哼哼唧唧歇了一个钟头,高家庄的小掌柜来了。
高良姜问,郭三爷,问您个事儿,您之前瞧着那俩老鼠妖,他们往哪儿去了?
郭三爷现在听不得两个词,一个“老鼠”、一个“小老婆”,不仅这会儿,他这辈子都听不得这五个字了,一听见就抽抽,高良姜刚问完,郭三就抽抽了,还翻白眼,嘴里吐白沫,眼看着人就不好了。
郭三媳妇儿连忙让老仆去请大夫。
问不出结果,几人又回了店里。冯三提着洋油灯还去打更,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新消息,小蓟留在店里待命,高良姜和阿藏出去找姥爷。
临走前,小蓟给小掌柜一个挂件,一个老虎爪子。爪子很大,即使已经被硝制干净,缩了水,虎掌也有成人掌心大小。虎爪上缠着红线、金线,像是个家传的宝贝。
阿藏拿过去看了看,连连点头,让高良姜收好。
虎爪辟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要是看见狗流泪,就知道自己差不多大限已到了——狗能看见鬼,也因此有些人家养黑狗辟邪,但实际上,鬼对狗是怕,对猫则是恐惧,因为猫爪锋利,会撕破幽魂的魂体。
幽魂看见狗还犹豫要不要进去,看见有猫就早早跑了,因此在辟邪这方面,能耐大的猫反而不如狗有名气。
老虎是大猫,又裹上了辟邪的红线、金器,这虎爪真是个辟邪的好宝贝。
两人沿着遇上郭三爷的那条路走。
老鼠这东西,哪怕长了能耐成了精,那也是老鼠,本性难移。它们喜欢在阴暗处、沿着墙根走。两人走到路头,没走大道,挑了条小道往前。
小道两边都是矮平房,住着些不怎么宽裕的人家。
这会儿很多人家都睡了,胡同里也没有个路灯,黑咕隆咚的,路上只听见两人走路的脚步声,连声狗叫都没有,怪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