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艺术团的,熟门熟路,有镜子的地方都挤不进去了。
夏沧她们几个只能找了角落,常姐那个三层的化妆包一打开,半张桌子就没有了。
“恩?”夏沧两个眼皮耷拉了一半。
“你精神点,你代表我们局形象啊。”
“淡一点,淡一点,常姐,这简直剥削劳动力啊,九点半开始,六点半就要我们来了,我今天五点半就起了。”
“新领导新要求,她们要拍马屁,我们也没办法,你别动。”
夏沧赶忙挡住一半脸,“常姐,手下留情,别给我画得跟个鬼一样。”
半个小时以后……
“常姐,淡一点也要这么久啊,你这是什么东西?”
常姐拿了把小剪刀,手指上托了一个类似黑色毛毛虫的东西,两头剪了两刀,“假睫毛,你闭眼睛。”
十分钟后……
“常姐,我眼皮子好重啊,像上面拉了个帘子。”
常姐在化妆时的状态和上班的状态迥然不同,她一会凑过来,一会儿又仰回去,“你这个头发不行,穿个旗袍弄个这个头发太不伦不类了,我要用发夹把都发都夹起来。”
“小常,你们快点,区里面已经有领导到门口了,让她们几个快一点。”
朱科过来喊了一句,忙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常姐一推她,“行了。”
穿着战袍施展不开,她在躲四角凳的时候瞥了一眼化妆镜。
“常,常姐。”
她看到镜子里面的人,大红旗袍上面顶着一个陌生的脑袋,拉住常姐,“我妈都不认识了,这叫淡啊?”
刚走到门外面,就听见小莲温柔的声音,连惊讶都那么的与众不同。
“哇,夏姐,真的是夏姐,唐哥他们说你以前把整个单位都惊艳,是真的呢。”
苏维走过来:“化得你妈都不认识了,你至于么?”
“卧槽我们这几年真不是瞎混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苏维甩甩手,“把你的这个口头禅都收起来,你今天不适合讲这些,然后把你假笑一套用上。”
夏沧连忙点头,“领导后来派你们两个做观众么?在催了不多说。”
小莲握了一下拳头:“夏姐,fighting!加油!给你打气。”
她其实不知道要打毛线气,不过可爱妹子不能辜负,她笑笑点点头就同她们挥挥手。
她到了走廊之后感觉就不一样了。
来来往往的眼神都在她身上逗留几秒。
“小夏啊,今天真漂亮,比前两年漂亮了,那个时候脸上还有点婴儿肥。”
——老了,脸上挂不住肉了——
当然这种话她不会说,苹果肌开始运用起来:“谢谢朱科。”
三大主任已经在大厅里面站着,今天都特别的气派,邢主任打头已经在和来宾握手。
“哎呦,小夏今天像个模特啊,有一米八,真的漂亮。”袁主任从后面走过来。
“谢谢袁主任。”
邢主任也转头,不计前嫌的夸奖了一句:“今天是好看,你平时也要打扮打扮。”
“谢谢邢主任。”
她的“谢谢X主任”已经基本含混不清了,脸部肌肉也呈僵化的趋势,就在点头的同时,看到一个直勾勾的眼神从边上打过来。
时建清毕竟没什么火候,那种造作的矫饰已然不在脸上,这样肆无忌惮让夏沧觉得浑身不自在,红地毯从外面的水泥地一路铺进来,她们四个分别被安排在玻璃门两边,她挑了最挨着门口的位置站了下来。
电视台大厅铺了鹅黄色的大理石砖,大厅最里面有一张折叠坐屏,把里头办公区域隔开,从夏沧这个位置能看见电视塔银灰色的三角底座,她平日里只是远观,站得这样近,交错纵横的钢筋悬在当头,早上的太阳起来,就像给它加上了一匝金色雕镂,如同线描出来的图样,她朝上望了望桅杆,觉得有些头晕,伸缩门外头的车流渐渐多了起来。
除了系统里面的领导她有些认识,其余大部分都不太熟悉。来了一拨又一拨,越往后的阵仗越大,都是带着手底下人一齐来的,其中有一个袁主任直接迎出了自动玻璃门。
那个人五十来岁,两颊有点凹陷,人未进来眼神就先到了,一看就是极难伺候的人。
他左右一顾,袁主任的手还交握在底下,“江易人呢?他现在托大,让你们几个在门口迎?”
“高局您这说的是什么话,环节突然有调整,江局人还在里面,他要是知道您……”
那人抬手示意打住,“他不来会我只有我去会他,待会儿四套班子来了,我看他。”说罢大踏步地就往里面走了。
夏沧听过江易说起过这个高局,看来真的是个难应付的角色。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移动门那里突然传来几声哨声。
接着就看到有人拿着小红旗在那里挥舞。
“快,你们派个人通知江局。”
“不用了。”
大家转头,江易望着玻璃门外,一边旋了旋腕表,整着袖口迈步走出来。
夏沧觉得他这套矫情镇物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他第一次当一把手,又承办这样大的活动,总该是有点紧张,表面上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立在对面的小赵边上,“辛苦你们。”
她看见小赵垂头咧了下嘴,然后又垂下去咧了下嘴,声如蚊呐,不知道回答了什么。
这种对比之下,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的。
“江局今天这身西装真是……,就像新郎官一样。”邢主任也靠过来。
袁主任说:“我今天应该穿个内增高,刚刚都不敢站夏沧边上,站江局边上更是自惭形秽啊。”
江易摇摇手,夏沧大胆地瞄了他两眼,这次他回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就是在有第三人的情况下,如非特殊需要,江易的眼风绝不会落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
传达室奔出几个人来,移动门被拉到最大,十来辆一模一样的漆黑轿车直接挨个开进门,停到大厅的正前方,都是连号的车牌。
夏沧也只是在开大会或者新闻媒体上偶尔见过其中的一两个,这十来个人中间有一两个极其的亲切,走进来的时候还同她们几个背景墙点头致意了一下。
一时间有那么一点乱,最后进来的一堆行进的非常快,离的近了才发现是正中间的那个人步子跨得非常大,前呼后拥的一群人趋跄而行,玻璃门宽度有限,他们既不敢怠慢,又跟不上脚步。
前面一些还同几个主任,或者一两个主任握了一下手,这个进来谁都没有落一眼。
快要越过江易身边的时候他停顿下来。
这眼睛像鹰一样,垂着也带着威压,他斜出一个手掌,江易握了过去。
她站得比别人近一些,听得仔细:“小江,你父亲最近如何?”
父亲?
老郑口里传说的那个做得最大的老战友么?
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她感觉到江易那一刹那的错愕,与其说是错愕,更像是一种古怪的情绪。
但也只是一刹那,他又回到了他平日里的样子,“还是老样子,托福,承您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