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厢的弄堂分布错综复杂,人进去后就像步入一座迷城一样,很快便会丢失了方向。
宋澜在这里住了二十一年,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道巷他都熟悉,哪几条在哪里交岔,哪几条能四通八达,哪几条又是死路到头的他心里都很清楚。
刚才他也是看到了鬼鬼祟祟几个人影然后才追了出去,瞥见那几人进了条笔直到底的弄堂后他就从边上绕过去准备堵他们。
为了保险,期间他拿了根别人家放在门外用来晾晒衣服的竹竿。那种竹竿材质硬实敲打起来带劲,用来防身和做格斗武器都很不错。
事实上的确如此,路响还真是被他敲的有些懵。
他摸着自己刚才被击到的后颈迅速转身,然后看到了宋澜。
路灯下的宋澜微抬着下巴,额前的发丝遮了眉眼。
暖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脸部线条照得特别柔和,要不是因为那幅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站姿,路响还真看不出来这就是刚才对着自己行凶的小混混。
竹竿在他手上掂了掂,然后一下一下击打着路面,发出那种节奏有力又有序的声音。因为弄堂里的夜晚特别安静,这种声音被无限放大,很有威慑力也很有让人心生害怕的错觉。
两个人离着两米左右的距离相持而立,互相打量着对方的一切。
宋澜在明,路响在暗,所以宋澜只能看到对方个大概。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路响,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很多年以后当他再想起这一段初逢的遭遇,他还是会有种说不上来的悸动,当然也忘不了那种实打实的疼痛。
隔壁街一辆自行车经过,一阵车铃在夜里划破他们之间的僵持。
“转过去,靠墙站。”宋澜往前走了一步,举起竹竿抵在路响的肩胛骨那。
路响被他捅了捅,没动也没出声。
“听不懂话吗?背过去!”宋澜来了气,这次声调都拉高了。
竹竿又在路响的肩头击打了两下,力道不轻。
路响顶着那力道没转身却朝宋澜那走了两步,气势有些迫人。
“你妈,让你靠墙啊!”宋澜干脆开骂。
“墙头有东西,靠不过去!”路响回了一句,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标准的京腔。他用低沉磁性的声线轻描淡写地向已经有些炸毛的宋澜说了这样一个事实。
宋澜对着那个方向一瞄,的确如他所说堆着堆废弃物。他又使了更大的力戳了戳路响,“去那靠着!”
“轻点儿,衣服贵。”路响开口回了第二句。
他今天穿的是件过膝的长大衣,阿玛尼的经典款。
说话的时候衣角正好漏了一片在光影里,宋澜一看应该是上好的羊绒质地,然后笑着说:“你也知道贵?挺识货的么!还真会挑。”
布料市场里有好几家是做高档面料的、宋澜在里面混了几年,当然知道这男人身上穿的那件面料的质地与价格。
几百块钱一米,加上人工与废料,做一件这样的大衣成本就要三四千了,如果再贴个牌做成那些国际大牌的高仿价格还能更高。
就是因为每家铺子都会有做好的成衣展示,所以以前市场里有铺子失窃时除了钱财丢失,也会有一些料子版型好的样衣同时丢失。说到底衣服偷起来方便,往自己身上一套,就和之前自己穿着来一样,没人能发现。
“废话特么一大堆,让你靠过去听没听懂?我操,我脾气要上来了!光火啰(生气的意思)!”
先头一句还说得好好的,气势上能压得过去,后来加的那句话差点没让路响破了功笑了出来,感觉这个小混混劫匪当的简直不专业!就和小孩子扮家家酒似的,一言不合吵起了架,最后吵不过的那方干脆说“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翘了下嘴角,然后别过身走到宋澜刚才指定他靠着的地方,手趴上了墙。
“把东西拿出来。”见路响束手就擒,宋澜让他交出赃物。
钱包在车里,电话又不是什么钻石版的装逼货,所以此时能拿出来保命的除了手上那块手表就只有兜里躺着的那串十八子了。路响想了想,问他:“在我口袋呢,你自己来拿?”
“叫你拿你就拿,你这人怎么那么多事,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你的语文课是数学老师教的?”宋澜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他是个空有架子的大高个,一晚上说东绕西的,交流起来很费劲。
路响乖乖掏出兜里的十八子,举过头,等着宋澜上来取。
“就这一件?”宋澜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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