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街边又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摆摊,人也逐渐又多了起来。
将许酒送回家之后,苏轻言才想起去找容颜,想问清楚这些年许酒的情况。
他犹记得,三年前,他人头落地魂魄离体回过神来看向许酒时,许酒唇色煞白,正盯着他滚到她面前不远处的头颅,双眸通红,一动不动,仿佛突然间失了生机。
那群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是冲着他去的,目标十分明确,见到他人头落地后便又如鬼魅一般消失无踪,原本押送他的官兵见状,一部分去追查黑衣人的下落,而一部分进宫去禀报圣上,以及通知定国公府。
原本拥挤的宣华门霎时空了下来,只剩下几个乞丐在不远处望向这边,眸子中满是担心,却又都不敢过来,他知道他们,他常常看到许酒在他家门口蹲守的时候跟他们聊天。
“郡主……”
余下几个官兵束手无策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许酒,不敢去劝,却也不敢离开。
苏迎没有去追砍了他头的人,他左右今天都逃不过一死,于他来说,此时他最担心是许酒,他不放心地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慢慢飘近她,想要拭去她眼底的泪。
只是可惜,许酒看不到他,他也触碰不到许酒,每一次手都只能穿过她的脸庞,生前,他从来未曾感到无力,死后,他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无能为力。
良久……
有人来捡他的头颅。
“不要!”
许酒似是突然才反应过来,竭力嘶吼,眸色疯癫,爬起身来跌跌撞撞朝着他奔过去,夺过他还在淌血的头,而后抱在怀中,躲在墙角蜷缩着身子,无论如何再不肯松手,她的头发已经散乱,脸颊上,身上的泥土混着血污,狼狈不堪。
他从来没想过,明媚张扬的许酒会有这样的时候,更未曾想过,许酒对他的执着竟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想去抱她,告诉她,他还在她身边,然而,他的手只能穿过她的身体。
“郡主……”
见许酒情况不对,几人方才赶前去看她,待得走得近了,才发现她虽一直在颤抖,眸子却是紧紧闭着的,任由他们怎么唤都唤不醒,她竟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
按大周律,凡是谋逆罪,死后定要将其尸首悬挂于城墙之上五天用以警戒世人。
见得许酒昏迷过去,一些官兵便就想壮着胆子去拿许酒怀中抱着的头颅,可许酒虽然昏迷了,却依旧将那头颅抱得死紧,如论他们如何用力,都没能从她怀中将头颅拿出来。
正在官兵束手无策时,景阳长公主和定国公许追赶了过来,长公主抱着许酒泣不成声:“我的乖儿啊!你别吓为娘。”
许酒依旧双眸紧闭,将他的头抱得紧紧的,丝毫没有反应,众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定国公许追。
许追面色沉痛,行至许酒身边,弯下身子抱起许酒,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那句话像是有魔力般,让许酒松开了手臂,周身官兵皆一脸茫然,独独苏迎,听到了那句话。
他说的是:“人死当入土为安,你这样,不是让他死都不得安生吗?”
许酒松手后,官兵便将苏迎的尸体和首级运走,定国公许追抱着许酒缓缓往国公府走去,景阳长公主亦抹了泪,跟了上去。
苏迎魂无所依,或许是因为放不下,亦或许是因为觉得亏欠,他跟在定国公身后,飘到了定国公府。
许酒昏睡了一天两夜,而苏迎便在床边看了许酒一天两夜。
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到第三日清晨,许酒方才醒了过来,眉目间再没了往日里的张扬。
景阳长公主推门进来时,许酒正抱着被子双眸无神,长公主接过婢女端着的稀粥,坐在床边红着眼道:“吃些吧!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要有个什么事,可让我和你爹怎么活啊?”
许酒似才察觉房中来了人,木然转头看着景阳长公主,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问:“苏迎呢?”
见女儿这副神情,景阳长公主眼眶泛红,放下碗,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答道:“你且放心吧,他们已经将苏相父子埋葬了,待得你好了,我和你爹陪你去祭拜他。”
许酒却是摇头,喃喃道:“娘你骗人,苏相犯的是谋逆罪,陛下向来不是心软之人,又怎么会让他们就这样入土为安?”
长公主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
许酒突然掀开锦被,从床上爬下来,道:“我不能让苏迎受那等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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